贴一组旧诗。文集诗歌卷以此为名。原发《人民文学》87年3期诗歌头条。选入30多种选本，以先锋诗、实验诗选本较多。曾被偷窃者原文二首照登于《星星》，主编梁平说如公开揭露对刊物不利，让偷窃者赔点钱算了。我后来不理他们了，也不要这几个臭钱。打官司百分百赢，懒得打，偷者不上档次，打了为他扬名，呵呵。大度，绝对纯爷们：）

 

 

     中国瓷器（组诗）

 

     中国瓷器

 

谁是我？无数条黑色的道路

任意捏合的深渊和浮槎

升起：原罪如光洁之卵

被时间韧成宫门

 

谁徘徊在我之外

一瞬间的惊异，触摸到

冰洁的火：一片天光

把我界定在你们之上

挣扎。或荒凉如水，或丰腴如水

成为天空

 

不断穿过岁月的绝地

我是被季节抛弃的箴言

包容一切：在太息与清歌深处

在云深处，超越季节的色彩

毫无知觉的体形封闭于凝视

在破晓的鼎香中，袅袅

飞翔如凤尾

月琴之光。幽然的庭院踱于槐荫

钟笋叩响金属的门环

血凝固

触动稀落的蝙蝠之翼

我在长阶下?抑或

显露长阶之秋水

 

一个余音

神秘如南山

只有绝对的低语照清风明灭

北冥有鱼，展为鹏

 

火固土而得土，土在身内

遥遥地

越飞越远，越飞越近

 

那么，唯一的建造在这一刻

宣告万物的风化

进入到东方引颈的鹤唳之上

在破晓：对着青空

 

      九连环

 

他们同时感到了

射落的九个太阳之火

指尖触地，祷成伟大的流浪汉

他们朝拜于自己的第三只远足

一片桃林：纷落的梦舟

 

他们同时感到了九个城门

洞开的风

隔着护城河，衣袂

长啸于夕阳

月楼在箫声暮杵中

咫尺天涯

 

他们感到时间之茎环成钟流

累累果实点化为

沉香的眼睛

灵魂附在阴阳结上

上升即是降临，死比生更完美

 

自由不过是一次解脱

解脱

不过是一次机智的突围

从一个空间导入另一个空间

钳制，不过是

唯一的自由

 

在东方的迷宫里

一个盲点，导入太极

化为无角度的异彩

荒原之道，浩歌之道

无声：轮回于千古

天堂或地狱，奉献或收藏

全握在

一只东方游戏的手中

 

仅仅是一个环结。

 

      围 棋

 

远方的层岭轻轻一推

便是你：在青石之上

叩手于扇墨

须眉的沉雷在泉声处

疏林向晚：君为云态

 

蜥蜴伏向风水之界

晴雪山寒，梦蝶寺暖

原力为阴阳：极，栋也

天象地形，篝火狐鸣流霞的鬓丝

赤帝斩蛇游鸦的黑背

君为云态

 

被你轻轻指染：天地而不交

为否；错杂为泰

铸入无鳍之鱼，无翼之鸟

无星之夜

而圆寂：君为云态

 

只有一山之披皱淋淋

古筝渐起：冰河铁马潜行

祭成一炷香火

归人斜窗，化作点点乡愁

在石上：君为云态？

 

       墨

 

如歌的行板壶中蜂来

簇拥我

消逝于天光开启之旦日

之宴船如电曳风火

 

何处传来的嘘气

没有人为这一刻而欢呼

杏花的笛声残落驿铃

一蓑笠翁，渐于板桥之竹

在路上，归鸟如林

 

在纸上。荷锄

而忘其菊篮之九月

茅亭深落日，归月万仞

食贫山水寂寞的薇菜

万物皆空我独满

欲藏名山，却遣云龙风虎

只有这一滴我自忘醉于浑沌初开

我自酣畅

如仙人之迹，如我之境

 

我去，或者我来

都只存在于一瞬间。这就够了

重又飞壶入梦，以无为之为

柱于天地：同气相求

 

    中国盒子

 

罗袖的蟋蟀是不再响了

深院飞鸿

一片潮湿的霜迹浮出井台

而月光如水

照你在断弦而歌的红漆木下

 

端端正正地坐着，面壁

如石核之光流

更深的寂静是

盒子套着盒子

盒子在盒子之内？

盒子在盒子之外？永远孤独

 

锁。锁在锁之内

锁在锁之外

打开时，是一只盒子

 

还有更小的盒子在深处

 

而你复出：斫木而归

太多的桂影被冻雨吹暖

酒唇渐哑，四野无风

空洞的道性是一只木胎

孕育千年？

 

盒子在盒子之内

盒子在盒子之外

 

      折扇

 

于是尘啸在摇影的松下悄然退去

一掬象征之水，倚着

行吟者的长歌

 

被无端的归宿所牵制

远去，又回来

静如孤鹭之羽

自阵风下翩然而开

 

说不出悠闲相叠

拂不去脉印如夏

永远拘守在一个面上

端凝：一千种履历

封锁在唯一的座标点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独我清醒：暮想朝思

如飘淼之天籁

 

我的皱折是久已存在的

或欲乘风归去

或欲画地为牢。几点墨

在扇面：浑如相叠的日子

以封存的方式

又被日子潇洒展开

为千古之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