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中自有强中手

——新官三把火的历练（2）

文/金中曰

题头语：逝水流年，喜欢曾经在工厂里经历过的故事，每每想起都感到很温馨。八十年代讲究四化，革命化、现代化、知识化、年轻化。我也就是在那个年代大学毕业，也是在毕业不到一年就走上了车间管理的岗位。那时候，要当上车间主任，怎么也得是皱纹一堆，岁数一把了才能当上，像我这样年轻的姑娘任主任也算是新鲜事物了，因此发生的故事很有意思。特别是有些工人师傅很可爱，我和他们真的是不打不成交哦。而要让他们转变观念，接受一个新毕业的大学生领导，是需要努力的，咱就絮叨一下我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经历。第二把火，可烧得更旺啊。 

    屋里一片的乌烟瘴气，几个人围在桌子边上论圆了胳膊在耍牌，嘴里吆五吆六的，好不热闹。有的人脸上已经贴上了报纸撕的条子，嘴上还都抽着烟，屋里不呛人那才叫怪。别看调度王总是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是看他耍牌时却有股子豪气劲。上午，我到厂部开会，一直到中午才结束，后又去食堂打饭，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了这一景象。这也动作太快了，刚下班，人就集中过来了，吃饭半小时休息也不拉空。

    刘统计看我进来，马上笑着呵斥他们：“快出去，主任回来了。”一个背对着我斜跨在桌子上的师傅说：“别胡扯了，主任不是被厂长叫走了吗，肯定得待会儿，不管，先玩着。”调度王刚要高举手中的牌甩下去，看到了我，居然把手举在了半空中没动弹，其他几个人随着他的目光也都看到我进来了，于是都停住了手中的牌。

    我一看这种情形，就爽快地将饭盒放到了一边：“来！我也玩一把。”

    大伙儿一听都有些诧异，小庞师傅嘴里的烟还没去掉，斜着眼看着我：“你会吗？”

    “是争上游吧，小菜，来吧。”我豪爽地回道。

    调度王把手中的牌让了出来，我接过来，就跟着他们哄哄闹闹地甩起了“争上游”。本以为他们会让着我，没成想没那回事，都跟防贼似的提防着我呢。哈哈，我看到小赵师傅将牌使劲地甩到桌子上：“俩2！”我仔细一看，哼！想瞒我，没门。他其实是一张2，肯定是瞅准了桌子上有一张已经出的2，将自己手中的2摞在了上面，因动作很快又猛，一般眼拙的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对家立刻跟着糊弄道：“有人要没有？”

    我歪着脑袋看着小赵师傅，他被我看毛了：“怎么了，主任，你出不出？你肯定没俩猫。”

    我拿起那张2，在他眼前晃了晃：“拿回去，骗别人还成，我有双1.5的眼睛，你就算了吧。”

    嘿嘿嘿嘿，小赵师傅搔搔头皮，憨憨地笑了，其他人一愣，也轰笑了起来。

    哐！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猛的劲头推开了，走进了两个漂亮的女人来，年纪都不到三十岁。屋子里耍牌的人看到是她们两个，都将手中的牌往桌子上一扔，就要出去。

    “干什么？我们来了你们就走啊。”其中一个女人有些匪气地问道。

    “你们是来找主任的，牌就免了吧，该上班了。”人们都出去了，我看调度王也缩到他自己的办公桌前，看来这两个女人不是好惹之人。

    这两个女人也是我当主任没两天给我下马威的人，因此今天也得说道说道，权且还是称她们为师傅。

    俩人一个姓孙，一个姓陈，在东城区的名号据说也是响当当的。那时候被男人看中陌生的漂亮女孩子，主动与人家套磁，有人把这叫做“拍婆子”。而这两个人却是相反的，可能也是长相出众吧，因此，她们若看中了个男人，就会去主动上前约会和套磁，再加上性格开放不论，不怕报复，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其实没什么，但是在当时那就要被冠上“女流氓”的头衔。

    因来四车间前，管生产的赵副厂长已经介绍了车间里工人的情况，因此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今天来找我，我必须有所准备了。我站在桌子边上，看着她们俩问道：“你们有什么事？看来不是来玩牌的。”

    “主任就是跟别人不一样。”陈师傅轻挑了一下细眉，边说着边往我身边凑来，我感觉有些不对头就闪身开来：“你们两个既然有事，还是去车间说吧。”

    “好啊，主任心系车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这话要是别人说不刺耳，可是孙师傅一说，我就有些警惕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我发现她们两个一个左一个右将我夹在了中间，顺着路往前走，似乎是在往厂子的西面围墙逼我。忽然我停住脚步，把他们两个闪到了前面，然后立定在那里问道：“有话就说，就在这里说。”

    这时候路上没有人，因为这是通向仓库的路，所以人不多。

    孙师傅看着我说：“主任很聪明，我们今天找你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将工时加一加。”陈师傅附和着猛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威胁的样子来。再漂亮的人，一露出狠劲，就不那么美了，我看着真的是满脸横肉。

    在工厂里呆过的人都知道，工时相当于农村的工分一样，不过是按照计件来计算。这些都是代表着钱，干得多，质量没问题，奖金就会高一些，因此也是工人们很关注的事情。

    “要是我不给调呢？”我眯缝起眼睛，看向她俩。

    “那,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两个人一起回道，而且口气也越来越横。

    “哦，怎么不客气？”我双手的拳头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预防不测，想着如果她们要出手，我先踢出哪只脚，搞了那么多年体育，身体不白给。

    “我们罢工！”

    一听她们这么说，我暗松了口气。忽然，我提高了嗓音，用极大的声音狠狠地说道：“就冲你们俩今天的表现，就别想加工时，想在我这里混，拿出些本事来。”

    嗯？她们俩个全都愣住了，没想到我比她们还横。

    趁她们愣神的功夫，我迈腿快速地向车间走去，回过头来说：“快去干活，否则一分都没有！不过若是表现好的话……”没说完，我就迅速离去了。

    来到四车间门口，我深深地吐了口气，哈哈！想威逼我，没门！再一摸脑门，我的妈呀，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结果晚上与老公一讲，老公立刻担忧起来：“明天起我送你上班吧。”

    “不用，没事的，我会留意的。”

    过了几天，真的没什么动静，那两个人仍然老老实实地干活，调度王一早上班看着我直发愣。

    我问他：“你愣什么呢？”

    “嘿嘿，我好奇怪，孙师傅和陈师傅是最难缠的人，你怎么摆平她们俩个的？”

    “秘密，只要你仔细观察，就知道我怎么摆平她们的了。”瞥了他一眼：“不过，你看热闹的本事也不低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按说调整工时应该是调度考虑的事，他肯定事先知道，只不过是想看我如何摆平而已，说不准还是他指引的呢，因此我也对他没客气。

    啊？调度王让我的话说得低下了头，没再敢吭声，刘统计在一旁捂嘴直乐。

    从那以后，调度王不再轻视我的任职做旁观者了，他帮助我维护车间管理起了不少重要的作用。而那两个女师傅也没给我找什么难堪，估计我这么一发威，还有想闹工时的其他师傅也暂时没提意见。后来我根据车间的情况，去生产科争取增加了工时，她们每次见我就说我很仗义。我则暗吐舌头，心说，要不是当时我厉害些，还不被她们吃个精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