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难情境中凸显人的尊严

——评赵永武的中篇小说《民间风流债》

李星

赵永武的《寻她千百度》这本书，因为时间关系，我只看了几篇。他在自序《夏夜里的磷火一闪》里谈了一些问题，谈了他对文学的理解，对家园，对爱情，对人处在当代这种尴尬，我觉得他还是很真诚的，有一些很尖锐的东西，他从某一个角度切入了，深入剖析，提出了一些很新锐的观点，叫人眼前一亮，也心中一亮。因为看了这个自序，我对他的小说就充满了期待。结果，他没叫我失望，尽管说，小说中有一些粗粝的东西——注意，我用了“粗砺“这个词，不是说他行文粗糙，或者情节处理粗糙，而是说他选用的一些情节，在以前看来，本来就属于粗砺的东西，比如，写主人公跟自己的老婆”耍死狗“、“耍赖皮”等等一些很原生态的情节，但是，这部作品我还是很喜欢的。写当前农村人的精神面貌，是通过男女在作风问题上的纠结，突出当前生产关系和农村社会面貌的巨大变化，我觉得这个作品写得特别多，给人感觉写的是青年农民，现代化情境下我们农民的情感生活，或者说写的是现代农民的私房生活，而且把这个私房生活放在男女关系、作风问题的故事框架里，这里头蕴含着丰富的当今时代生活、社会生活的信息。这个女主人公刘凤琴，他男人有社就是种猕猴桃发家的，而跟刘凤琴发生一夜情关系的出租车司机成双龙也是有钱的。现在我们看，农民处理老婆出轨的问题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我读着这本书时，估计这女人最后是要跳井的，结果大出意料之外，有社秉承的是好男不跟女斗，只找那个男人——也就是成双龙的事，这就写出了一种新意。还有成双龙的老婆，我觉得这个女人更有新意，她很了不起，是用城市知识分子的方式，或者说，小资女人的方式处理两个本是情敌的女人之间的关系，她甚至偏执的认为，女人的一切痛苦，一切问题都是男人们造成的；男人不把我们女人当人，我们何必要把他们当人？女人要为自己活着等等，在农村看起来很新锐的观点。我觉得，赵永武塑造这个人物是很成功的，属于农村题材里的新女性。

我不知道赵永武现在是干什么的，说不定我们是乡党，但是我觉得总体来说，他对农村的书写，不是知识分子那种自上而下俯视式的，而是平视——或者说“在场”，发生这个故事时，他就在现场，是见证者。我佩服他对当下农村的熟悉。比如，他描摹农村的人情世态，写刘凤琴的哥哥，这个角度，这种人情世态的把握就很准确，他对妹子刘凤琴的事是这么看的：妹子看你弄的这事，让妹夫发泄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觉得这些东西他就写透了一种人情世态。还有娘家妈的态度，说这事要是搁旧社会，就要挂着破鞋游街的；还有在女儿铁了心要离婚时，她的态度也把握得很准确。而且，到最后，娘家嫂子还有个高度，一方面她劝妹妹刘凤琴：男女夫妻关系都要认真，天下的婚姻都要解散完了。另一方面，嫂子的人权法制观念也是当代农村妇女可能有的东西，她劝有社不要闹了说的那番话：电视上警察抓住罪犯了，也要给罪犯头上蒙一片黑布的；还有“家雀都有三分脸的”等等。从这个角度看，这个作品比较深刻。

最后，是犯了作风问题的刘凤琴反倒闹着要离婚，但是男的坚决不离，说我要跟你离婚，晚上就是别的男人跟你睡觉了，那我的儿子怎么办？着就写出了一种两难处境，做丈夫的处于两难之中，做妻子的也处于两难处境，还有那个海宁，就是那个新女性，也处于一种两难之中。可以说，赵永武对两难处境的把握和表现，很成功。

通过阅读这个小说，我觉得赵永武这个作家很有潜力，特别是处理风格，男人跟老婆耍赖皮、耍死狗，很粗砺的一些东西，但是就是在这些两难处境的表现中，真正写出了人的尊严，写出了人性中的一些晦暗难明的东西。的确，这个作家是很有潜力的一个小说家，我对他的小说有较高的评价。

（李星：茅盾文学奖资深评委，著名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