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武

　　按照人们平素的观察习惯，事物的阴影部分往往会被忽视。其实，阴影部分也是事物的一个重要侧面，关注到了，有时还有出其不意的发现。

　　王安忆的长篇小说新作《遍地枭雄》，描写了一个上海郊区的农家子弟韩燕来，高中毕业后，几经择业，最终选择了开出租车，却被大王、二王、三王等劫持……如果故事仅仅写到这里，未免太庸常太平淡了。王安忆让受害人韩燕来经历了几次思想斗争，和几次仅仅停留于意识层面的逃跑行动后，最终加入了劫匪团伙，由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走入了完全不同的人生境地：所谓的“江湖”。王安忆的构思之奇就在这里。故事也因之有了传奇色彩。由此，读者也悚然想到：善与恶，竟然仅仅一步之遥！应该说，韩燕来走向堕落，有其性格必然性，没有生活目标、孤独空虚、懵懂无知、轻信盲从、懦弱退让、喜好散漫自由，以及深藏于潜意识中的对男性权威的崇拜、对男性友谊的渴盼，是他加入劫匪团伙的内在因素。而在劫匪团伙里漂流而又刺激的生活，是他留恋劫匪团伙的外在因素。

　　从小说的人物和情节设计上看，王安忆明显有揭示平常人堕入“江湖”规律的意图。韩燕来属于糊里糊涂地误入。大王则属于自觉自愿地堕入，如果说，韩燕来、二王、三王等属于无知的流氓，那么大王就是有学问的流氓了，这种流氓更可怕，让人联想到纳粹的宣传部长戈培尔。他读了好多书，却没有经过正规的思维训练，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反社会倾向和崇尚“王者”之气，正适合闯荡“江湖”。二王自小没有家，没有父母，被不同的爷爷、奶奶收留着、转让着；三王则自小就跟警察打交道，是个流浪儿。揭示出了这些规律，小说在社会学方面的意蕴就出来了。让读者想到，我们这个社会大机体总有些不够健全的地方，比如社会缺乏对个人应有的关怀，比如人与人之间缺少关爱与尊重。同时，作者的忧思也表现出来了———我们的社会应该怎样去防止韩燕来这样的青年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