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无知》

盘点米兰*昆德拉的小说，几乎无一例外地涉及了情色，甚至情色本身就构成了情节的骨架。如《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男主人公托马斯与伊丽莎、与莎宾娜、甚或据他坦承先后与二百多个女人有情色关系。正如苏童所说，该小说倘若剥去了华美的包装，原来写的就是偷情故事。如《玩笑》，则根本就是路德维克勾引海伦娜，以报复朋友泽马内克。再如《慢》，竟然让男女主人公凡生和茱丽在泳池边做爱。还有《搭车游戏》、《身份》，本身就是爱情故事。等等，不再一一列举。可以这样认为，这些小说，倘若剥离了情色，米兰*昆德拉精心构造的一座座小说大厦，将轰然倒塌。

国内很多人对情色进入小说,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其实大可不必,“食色性也”，情色是人类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进入小说，只要写得巧妙、写得含蓄，能很好的表现人物某种情境里的感情，能传递出一种象征意味，也能表现一种形而上意蕴。

事实上，米兰*昆德拉是目前世界上，运用情色来表现形而上意蕴最成功的作家。但有些地方太为露骨——是缺憾，但也能理解，毕竟东西方文化有差异。我们不能苛求。

这一点，在他的新作《无知》中，表现得也很突出。

伊莱娜流亡在巴黎与温驯善良的普鲁斯特同居了，本以为可以在他身上安放自己脆弱的灵魂，借以逃离长期以来母亲笼罩在她头上的阴影，谁知回归布拉格后，普鲁斯特竟跟她的母亲厮混到了一起——毕飞宇曾调侃这本书可以名叫《我把丈母娘睡了》。约瑟夫也在回归布拉格后，少年时的日记失而复得，由此陷入爱情回忆中：他与他的少年女友频繁地约会，却感受不到激情；并一再叫嚷着孤独，孤独！最终他抛弃了女友。终于，伊莱娜与约瑟夫，一对曾经互相倾慕、而今却已相互“无知”的精神“姊妹”，激情相遇了，在旅馆里狂热做爱后，却互相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问世间，还有比这更让人伤感、更让人绝望的吗？残忍的昆德拉，他究竟要把人推向何等尴尬的境遇？掩卷长思，这世间还有谁能作为我们精神的依托呢？哪里又是我们的精神家园？

无疑，这又是一本表面轻松、幽默，内里深沉、冷漠的书。昆德拉一贯的风格。

写这本书时，这位老人已71岁高龄了，或许他还会写下去。我不妨“媚俗”（借用他赋予了新意的词汇）一把，他将会把情色进行到底！但决不会为了情色而情色（就像国内方兴未艾的“下半身写作”）——他决不会媚俗！

（《无知》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