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雨不同往年的病态连绵，渐渐的将夏天的气息洗刷褪尽。长时间的城市生活，几乎让我完全失去了关于丰收季节的记忆。我甚至不确定如今的土地上种植的是何种作物，这让我觉得羞愧。

而现在，我必须放下羞愧去专心的回忆一件如愿以偿的事情，回忆来自于南方的一个城市，在秋天没有到来之前我就在那里收割过喜悦。

有些混乱，只要一开始回忆就有许多事情并驾齐驱的到来，我不得不选择一个点作为开头。

 

   夏天是个浮躁的季节，我就是在最像夏天的几天里自以为想通了一些事情，于是觉得辞去工作，去旅行。

其实也不是，只是很久之前就想去看望一个小女孩，她来到这个世界都快两年了，还没有见过我，不免替她觉得有些遗憾。

   而这次，就是为了消除遗憾。

   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剩下的行李就留在北京了，有时候我会想，我睡过的那张床会不会一直在那里等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去了那里，总有一张床可以睡。但是又想到这是北京，房租又涨了，于是自嘲的摇了摇头，还是如此的不切实际。

 

2.

 

   夜色越来越浓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必须上路了，毕竟列车不会为了一个人浪费更多人的时间。在踏上火车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看一眼北京，也没有道一声，北京，晚安。

我还不想睡，为何要晚安。

   直到在车厢的另一头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旅行就是这样，一旦真正的开始了，离目的也就近了。

   我以为这次一会如往常一样一路无话，沉默的度过二十多个小时。事实上也差不多，我并不擅长跟陌生人交流，只记得右边是说话有些娘的大哥，曾当过兵，据我目测应该是炊事班出身，对面则是正宗的现役军人，在海口服役，回家省亲。他的左侧坐着一个女孩，两人一起蜷缩在夏凉被里，俨然一对可爱的小情侣。后来从谈话中才意识到他们并不相熟，只是彼此同路罢了。

   列车接近饱和，过道上都挤满了人和行李，不过跟春运期间比起来空间还是很富余。我左边的某人身体上散发出浓烈的体味，是狐臭的味道。比风油精更提神，压迫着我的嗅觉，赶走了睡意。打了会扑克，索然无趣，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本书来翻看。

 

   北方于南方的分界线不知道是从哪里算起。夜里，应该是到了南方。外面开始下雨，雨水顺着玻璃斜斜的滑过去，像是小河中的蝌蚪欢快的游动。紧接着，电闪，雷鸣。

   届时这是南方洪水泛滥的时刻。

   我没能见过真正的洪水滔天，这次也不愿意见到。

   降雨面积应该很大，列车继续行驶了两小时才穿过偌大的雨幕。天上依然看不到星光，夜晚在那里都是混沌。

   天亮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稻田，没有想象中的翠绿，烈日的照射下看起来倒显得有些病怏怏的，这样的季节，它们过的也不是很好。

 

3.

 

   我有些后悔，不应该隔了这么久才想要记下这次行程，有些记忆已没有那么鲜明。

 

4.

 

   第二天傍晚，跳下火车，佛山站。迎接我的依然是闷热的天气里淅淅沥沥的小雨。数日前我曾告知妹妹我会来这里，但提醒她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我总是突然产生一些别的想法，害怕这次又做出改变，无意说出骗人的谎言。

   有些激动，有些兴奋，又有些不知所措。

   在车上看着不同于北方城市的道旁树，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我骗自己说，雨季来了，南方就要陷入湿润。

   想着即将见面的妹妹以及从未谋面的她老公，我并不敢直呼妹夫，全是因为自己不能确定在妹妹那里自己是否依然是哥哥。这么多年，我没做过什么，没有关心，没有爱护，没有问候，甚至不如一个普通朋友做的好。但是我很想见一见那个快要两岁的小姑娘，这个世界上单凭一张照片就能让我微笑的人并不多。

   该来的总是要来，就如这瓢泼的大雨，一下车就赶上了。打了摩的还要辗转才到了妹妹的面前，妹妹说，她以为格子会一起来。

   我也以为格子会一起来，她是我另外一个妹妹。像我这样一个自卑的人能在年轻的时候干出这样一件傻事，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格子说，以后吧，下次。我只有安慰她，下次我们一起。

   只是下次总是很遥远，很多事情就是在我们犹豫不决中淡忘，直至遗忘。

   不过这件事不遥远，下次我一定不会这么毫无准备，接近狼狈。

 

   元江很热情，我反倒很不好意思。我从没想过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亲人一般的待遇，以往的独行让我坚信这一点。所以我有些不适应，就像是以为农村的小伙进程去见自己的阔亲戚一样。

   幸好在最后释然了，我喜欢两个人在一起谈话的感觉。作为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我也有了自己的倾诉欲，要知道，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意讲一些话，我宁愿表现出一种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神色让大家觉得我是个流氓。

   我愿意去努力做好一个小角色。

   我们之间的谈话暂且称之为男人之间的谈话吧，都是男人，没有什么。渐渐的就消除了来之前的担心，比如会不会尴尬。这一切他都处理的很好，我觉得我们似乎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愿意讲，愿意听。

   久违的感觉。

 

5.

 

   不习惯住在装饰豪华的酒店里，没有家的样子。怀念北京几乎只容得一张床的房间，狭小逼仄但是显得真实。你看，这就是我的病。

   愉快轻松的三天，至今未能确定店门口的那棵树的品种。斜对面的草暖西路犹自记忆深刻，这是个诗意的名字，在这个毫无诗意的土地上难得一见。

   当然，你也可以反驳我说，诗意无处不在，只呈现给善于发现的人们。

   在店里呆着玩电脑，蹲在路边看过路的行人，随元江去送货。妹妹正在考驾照，这么热的天，累的够呛。

   孩子永远是家庭的主角，叶苗苗的一举一动都有那么点儿明星范儿，喜怒哀乐表演到位，角色把握极为准确，心情转换更是迅雷不及掩耳。她会喊我舅舅，每当这时我都很开心。

   现在想想，我该抱着叶苗苗合张影的。可是拍照是我的梦魇，跟妹妹还有元江合影之后再也不肯面对镜头，错失了珍贵的时机。

   所幸过年的时候妹妹是要回家来过年的，一定抛去羞涩合影数张。

   这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过早的表现出年龄之外的聪慧，夜晚洗过澡在附近的广场上不停歇的跑了半小时，边跑边尖叫，兴奋到无以复加，大人们都累了，她依然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是啊，大人们都累了，我也不自觉的将自己算入了大人的行列。

 

6.

 

   叶苗苗，听妹妹讲，我离开之后，这孩子还记得舅舅的背影。

 

7.

 

   这不是小说，所以不能事无巨细的将一切事情表现出来，三天过后，同样是在夜晚离开，差点误了火车，不想说一些矫情的话来恶心自己，总之，看着你们在一起，挺好的。

 

 

照片里的小女孩，喊我舅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