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故事

               张远山

 

1.夏天的追忆

 

无限的阳光

唤醒冰雪封存的千古蛮荒

无处藏身的阴影逃入黑夜

失去庇荫的子民们狂怒之下

砍倒了支撑天地的扶桑树

给垂死的酋长做了手杖

太阳鸟飞腾起来

又被纷纷射落在地

天空倾斜了

银河之水崩泻而下

 

洪水覆盖了整个原野

你干枯的手杖突然抽出新芽

硕大的根须把大水吸回天上

刚刚学会直立的人类重新四肢着地向你顶礼

你在山的欢呼声中坐化成木乃伊

你的手杖被装饰成权杖代代相传

那个遥远的夏天

一场大雨的惊雷开启了玄而又玄的众妙之门

而子孙们莫明其妙

石头一样沉默至今

                 1987.8.27

 

2.殷红的朝霞

 

在无边的沉寂中有人哭泣

十个辉煌的太阳

已经九死一生

黑夜正以压倒优势向你扑来

连祖先的庇荫也助长着夜色

阴影越挤越密

在夜色最深处突然迸射出火花

彻夜等候的奴隶们无神的眼睛

企盼着热病中仅存的太阳

如期归来

 

你们所渴望的

仅仅是十分之一的阳光

从此每当太阳高高升起

你们高贵的头颅就低低垂下

听任影子的毒牙啃咬你们的脚踵

因为崇拜太阳

甘心忍受这黑色幽灵无休止的魔魇

昏睡已成为你们与生俱来的美德

而照亮酣梦的朝霞

永远具有青铜的颜色

                 1987.11.24

 

3.周而复始

 

周行不衰的太阳

每天驾临圆圆的天穹

像一个圆满的梦境

阡陌纵横的九州大地

覆满方正不阿的井田

如同天网完美的投影

这里是光明与黑暗和谐共存的太极国度

这里是宇宙中心和万物之源

这里是天帝之下都时空凝固

这里是黄道乐土百兽率舞

 

八百年

彭祖打了个小盹

阳光的蛛网却已透过窗格

爬满祖先的牌位

在版筑的巨大城墙中

白蚁修造着宫殿中的宫殿

聊堪慰藉的是

故国虽破而山河依旧

宗庙前的常绿乔木万劫不败

垂下长春藤

               1987.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