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寓言）

张远山

蚂蚁是集体主义的族类。在蚂蚁内部，理论上全体蚂蚁一律平等。如果把蚂蚁之间细微的地位差别，跟全体蚂蚁与其首领之间的悬殊尊卑加以比较，蚂蚁之间更显得平等。蚂蚁们的首领，是食蚁兽——蚂蚁们称为“皇帝”。没有人相信，小小的蚂蚁竟有如此庞大的统治者。也没有人明白，蚂蚁为何需要如此残暴的统治者。

食蚁兽饥饿的时候，就捣毁蚂蚁的巢穴，用自己的广长舌横扫蚁穴。无论多么高贵的蚂蚁和多么卑贱的蚂蚁，都玉石俱焚地饱其巨吻。舌头是所向披靡的舆论工具，维持道德的主要武器。食蚁兽最重视自己的舌头，他汰选后代，以舌头是否长大有力为惟一标准。无论长舌男还是长舌妇，只要能够使用词语的褒贬，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方的说成圆的，把乱世说成盛世，就是食蚁兽的理想继承者。

在蚂蚁国度里，历史学家以每一代食蚁兽的特点来概括所有蚂蚁的特点。假如某一代食蚁兽是仁慈的，就说这一代蚁民是仁慈的。假如某一代食蚁兽是残暴的，就说这一代蚁民是残暴的。历史学家说，某些食蚁兽之所以残暴，是因为蚂蚁们体内含有高蛋白和维生素——蚂蚁实在太对食蚁兽的胃口了。正是蚂蚁的美味，引动了食蚁兽的食欲，诱使他犯下了暴行，所以蚂蚁的被吃，是咎由自取！

蚂蚁啃骨头的集体力量令人吃惊。蚂蚁建造的巨大宫殿，连狮虎那样的巨兽都没有能力建造。正如埃及奴隶建造的金字塔，比古埃及远为强大的现代人也没有能力建造。因此历史学家认为，为残害自己的食蚁兽建造如此精美的巨大宫殿，说明蚂蚁们热爱食蚁兽的残暴和奴役，甚至说明蚂蚁们是天生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