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慧读古典
《红楼梦》中“男浊女清”的男女观让很多人感到困惑,从而歧解叠出,令人一头雾水。然而,如果把《红楼梦》的时代背景定位明末清初,作者为明遗民,吹散作者故意设置的迷雾,其深意就令人振聋发聩。
书中是这样写的。子兴冷笑道:
“万人皆如此说,因而乃祖母便先爱如珍宝。那年周岁时,政老爹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与他抓取。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政老爹便大怒了,说:‘将来酒色之徒耳!’因此便大不喜悦。独那史老太君还是命根一样。说来又奇,如今长了七八岁,虽然淘气异常,但其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说起孩子话来也奇怪,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你道好笑不好笑?将来色鬼无疑了!”(第2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宝玉这句话的中心意思都是“褒女贬男”,和古代主流社会里的“男尊女卑”似乎是完全相反的。于是,有的红学家说这是作者思想进步的表现。因为我国古代社会是一个宗法制的社会,女子处于从属地位,在家族中是没什么地位的,重男轻女是社会的主流思想。作者大胆提出这样的观点,当然是很了不起的。
然而,笔者认为,不管是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这样的社会观念都是不正常的。为什么这样说呢?让我们还是从历史上寻求问题的答案吧。
在我国数千年的历史上,虽然“男尊女卑”的思潮一直占据主导地位,但“重女轻男”的思潮也不是完全没有的,而且这样的思潮不止出现过一次。比如唐代白居易在《长恨歌》中这样写道:“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为什么白居易会这样写呢?这是因为杨家出了一个杨玉环,成为皇帝的贵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她的远房亲戚杨国忠这样的废柴都做了宰相,自己的亲姐妹都被封为国夫人,一时间杨家权势薰天,显赫非常。这也让许多家庭眼红,指望能出一个杨玉环式的人物,让整个家族兴旺。我们能说这样的“重女轻男”是思想进步吗?
唐代另一位大诗人杜甫也说过类似的话。在《兵车行》里他这样写道:“信知生男恶,
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 青海头,
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杜甫这里的“重女轻男”显然也不是正常社会的反映,而是因为战乱发出的无奈声音。如果生男儿的话就会去服兵役,极有可能战死沙场;而生了女儿,还可以嫁给邻居,虽然可能会守寡,但好歹还能活着。这是多少父母内心里的一种无奈和绝望?
在宋代也出现过“重女轻男”的思想观。北宋承平时期,京城开封有这样一种生育风俗,据洪巽《暘谷漫录》记载:“中下之户不重生男,生女则爱护如捧璧擎珠”。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南宋,据宋理宗时期的文人陈郁《藏一话腴》记载,首都杭州“风俗尚侈,细民有女则喜,生男则不举”(不举即是丢弃的意思)。
由此可见,无论北宋还是南宋,在京城生活的老百姓都偏爱生女儿,女儿一生下来就被当成掌上明珠,要是生了儿子反而会很不开心,有些狠心的爹娘甚至会把男婴丢掉。宋朝为什么会有这种奇特习俗呢?这显然也不是正常社会的情况,而是跟当时的娱乐业有关。
宋朝娱乐业非常发达,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家里往往养着私人娱乐班子,包括唱曲的歌伎、跳舞的舞伎、演剧的优伶、说书的先生。北宋时期著名宰相晏殊的家中就曾养有许多歌伎,而其子晏几道更是和这些女孩子打得火热,为她们作了许多诗词。晏几道的词作多局限于花前月下的相思缠绵,格调不甚高。在《小三词自序》中,晏几道自己也承认,“始时,沈十二廉叔、陈十君宠家,有莲、鸿、苹、云,品清讴娱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诸儿。”此处的“莲、鸿、苹、云”,指的是沈、陈两家的四名歌女。《小山词》以大量篇幅讲述了自己与四名歌女之间的缠绵悱恻、风花雪月,好几首词作还被后人津津乐道,推为婉约词经典。
苏轼有一好朋友叫陈季常(就是那个怕老婆而有“河东狮吼”典故的受气包),他既是官二代(其父亲陈希亮做过凤翔知府,是苏东坡的顶头上司),又是大商人(常年贩运丝绸和药材),家里非常有钱,晚年在湖北黄州定居,光歌伎就养了三十名。
元兵攻宋以前,文天祥家里也养着一整套娱乐班子,《宋史》上说他“性豪华,平生自奉甚厚,声伎满前”。从这里可以看出,他还真是一个非常懂得享受的人,吃饭的时候有丫鬟侍候,喝酒的时候有歌伎助兴。
而著名的豪放派词人代表辛弃疾就更不用说了,他连任高官,俸禄优厚,在江西铅山盖别墅,小妾养了六个,歌伎养了十一个,舞伎养了三十六个。小妾、歌伎、舞伎都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的女生。光辛弃疾一个人就需要雇佣几十个多才多艺的女生,说明宋朝经济繁荣,高官享受着十分优厚的薪水。整个社会有那么多高官,那么多阔佬,女生需求量自然十分惊人。
社会有了需求,自然会出现供应。中下层平民生了女儿,倘若姿色稍微好看一些,就送她去学歌舞,以便长大了去富人家里挣钱,也顺便给自己的家中补贴。如果生了儿子,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养育儿子的成本要远高于女儿,而且将来赚到的钱也不见得就比女儿多,为家庭作出的贡献不见得比女儿大。权宜之下,自然中下层平民要“重女轻男”了。这不是什么思想进步,而是出于精致的利己主义。
如此看来,这些“重女轻男”思想的出现,并不是思想进步的标志,只不过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产物,反而从另一个方面映衬出整个社会依然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不管是因为女儿成为贵妃、因为战争还是因为要服务于达官贵人,本质上还都是要为男权服务。
笔者认为,真正进步的思想,应该是像明代中后期的著名思想家李贽所提倡的“个性自由、官民平等和男女平等”。因为男人和女人,有的只是性别上的不同以及因此造成的社会差异,在人格上应该是完完全全平等的,单纯褒扬一方而贬低另一方都是偏颇的,而“重女轻男”观念的出现一定是极端的、不正常的社会现象。那么《红楼梦》中是不是也这样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呢?
我们“吴氏红学”认为,《红楼梦》的时代背景是明末清初,书中有“褒女贬男”的思想观念一点也不奇怪。
在清军征服中国的过程中,杀人如麻,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清廷推行剃发易服恶政,民众奋起反抗。反抗的主体当然是男子,而女子处于从属地位。
自1618年(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至甲申年(康熙三年)的四十六年间,有名有姓背明降清的“贰臣”,只有一百三十六人。这一百三十六人中,还包括吴梅村、钱谦益这样不想为清廷效力而被迫无奈入仕的士大夫。但是,死于抗清的忠臣多达三千七百八十七人。这个数字不是明遗民杜撰的,而是在乾隆朝《胜朝殉节诸臣录》的官方统计数字(胜朝,是指被灭亡的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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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王华东 至真斋主 编辑:潇湘夜雨
深度解读,高屋建瓴。吴氏红学,高端学术。 知识的盛宴,智慧的光芒。
新观点、新视角,同一部红楼梦,不一样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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