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让我们爱你一次吧（原创）

作者：纳兰唐儿

这个月初的周五20点左右，我给学生高杰发了个手机短信，问他家是否有晒干的槟榔花，想用来治胃病。有学生告知，高杰家在三亚，种植一大片的槟榔树。很快，他回短信说，没有，只出售槟榔籽。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短信问：老师，你的胃又不舒服了吗？服药了没有？我没有回复。

今年的雨水太多，喉咙部位发作，恰逢上个学期期末考试，后期工作量多，担心服药太累太困而无法按时完成，所以拖到暑假时才买药来服。以为是老毛病咽喉炎发作，就象往常一样买广州陈李济出厂的“喉疾灵”来服，但服了五盒超量了还未好，我就怀疑不是此病了。喉咙发炎是像火烧一样，但此次则像针扎一样。恰逢此时，我发烧了。我讨厌医院到处飘着苏打水的味道，所以就在街道边的私人诊所打针了。吊针水几天退烧了，可是喉咙依然像针扎一样，并且还伴着咳嗽了。我感觉问题严重了，终于去了公立医院。医生叫我去化验血以及拍X片，结果出来了，是支气管发炎。因为我已打过针，必须得超过15天才能再打了，所以，医生只能开药，但服了半个月还是没有治愈，都怪我拖了将近三个月。

此时已是九月开学了。我一边上课一边激烈地咳嗽，只要连续10分钟讲课，就咳个不停。无奈，只好去搞雾化，即把“庆大”针水煮沸变成雾气从喉咙里喷进去。我连续搞了12天，超标了，超了3天。同时也服药，终算治好了。但是，针水直接进入胃里，刺激了胃，引起整个胸膛都痛，痛到我难以直立（一直痛到12月份）。我从未请假过一天，每天带病上课。学生曾劝我，老师，你请假吧。可是，我校缺语文老师，就算我请假了也无人顶替。高中的课程又紧，只好硬撑着上了。每天拿着一双平底鞋去上课，一走进教室就换鞋，因为我心力衰竭到站不稳了。

过了半个小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很纳闷，会是谁呢？我是个归隐之人，几乎没有电话，更无人来拜访，工作日时偶尔会有学生来。门打开后，看见三张熟悉的笑靥，是学生高杰、王志宇、王丽香。以为是下周要中段考试，他们不回家而没了生活费，过来向我借呢！因为我常向学生说，没有生活费就跟我说。担心他们难为情，难以启齿，我先开口：宝贝，找老师有事吗？是不是没有生活费了？高杰说，不是。然后，冷不妨递给我一盒药，说：老师，这是我们买给你的胃药。顿时，一股暖流迅速遍及全身。我很感动，一时无语。拿药盒子凑到眼前一看，是“奥美拉唑”。这药前几天我服过，倒霉却引起严重的副作用——头痛、腹泻、浑身痒。我翻来覆去想找贴在盒子上的价格标签，但是，没想到学生已撕掉，残余的部分也用指甲刮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学生的心思这么细腻，我再次被爱的潮水给淹没了。

我问，这药多少钱？学生说，不用了，是我们送给老师的。我说他们还没有这个经济能力，我必须付钱给他们。学生坚决地说，老师，真的不用了，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老师，您就收下吧，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担心他们以后又继续买给我，我只好告知此药不适合我。并问在哪家药店买的？他们告知了。

志宇说，老师，既然你服几种胃药都不合适，那就请假休息吧！硬撑着上课，会把身体搞垮的，我们向校长反映去，让他给你歇一歇吧！暖流又再一次遍及我全身。我劝学生不必了，根据规定，请假得出示医院证明。当然，我的病情已超过休息的条件，只是没有叫医生开证明而罢了。我邀请他们进来坐，但却谢绝了，在我去给他们洗苹果的空儿，却全都跑掉了。

次日，我去该药店问了价格，是18元。我以15元退回去，对方不愿意。说只要当事人过来，则以原价退还。并告知于我，学生还过来问是否有槟榔花出售。我又再一次被我的学生感动了。我可以肯定，学生一定把整条街逛完了，挨家挨户去问是否有槟榔花出售？我打电话给高杰，问药是谁买的？他说是志宇。我打电话给志宇，志宇说在街上补课无法过来，下午他才拿去退。我跟他说了，宁可把退的钱捐给残疾人，也不必无谓的浪费。后来，他一直未退。学生有一半是来自农村，并且是少数民族，家庭并不富裕，但是他们却不懂得节约。这似乎是新时代人的毛病。

我把学生对我的关爱写成了一首诗，并制作成美轮美奂的幻灯片送给学生，所选用的图片是平日播放课件时，学生告知他们所喜欢的那些图片。他们高兴极了，没想到无意随口说的一句话，老师居然记住了。星期一时，我在班上表扬了他们。志宇说，学校的伙食不好，当时他正在街上想买炸鸡翅膀补营养的，结果高杰一个电话，鸡翅膀则变成了胃药。全班爆笑，被他的可爱与幽默逗乐了。我一听，更感动了。高杰长得瘦小、懦弱、胆怯，易掉泪，居然敢命令高大刚烈的志宇去买药。这就是真正的男子汉！我在班上狠狠地夸他。高杰真是胸襟开阔，内心纯良，因为上周五上午，高杰向我求情，给他的同步练习补打分，我没有同意。配套课本的同步练习，后面配有答案。但凡是遇到很长的答案，就会有一半同学不做，或是诗词填空题后面没有附答案但课本有原文，他们也会懒得翻课本来抄。我曾多次提醒，但没想到收上来的练习仍然是一片荒芜之地，于是全退回去重做。若我不给练习评分，少了次数，期中和期末考试的总评分数就会降低。那天，高杰哀求我原谅他一次，说他已补做完，给他打分吧？我说若只是漏一道题还可以原谅，而他是整整这一课全都没有做。这种态度太漫不经心了。当时同时有四五个学生围绕着我求情，我若同意高杰，其他同学也得给通过，不然，会不公平。所以，我只好狠下心。我坚持原则，学生以后就会认真对待了。那天，我很感动高杰不记恨，同时，内心因没有原谅他一次而隐隐作痛。

下课后，我拿20元钱给一个女生，叫她务必帮我还给志宇。没有亲自还钱，是担心志宇拒绝我。果然，他收下了。并从这以后，每逢他上课想打瞌睡，他则自觉起立站几分钟，待不困时则坐下。我很是感动。

我在海南一个落后的少数民族地区教书。这里经济落后，学习风气也差。令人遗憾的是，人穷志也穷，这里大部分的学生都不爱读书，只想玩。但我从未放弃过他们，经常跟他们谈心，谈做人，谈活着的意义，谈生命的价值。课堂上常常没有人回应我，但我依然在台上激情飞扬。他们好比是搁浅在沙滩上的小鱼，尽管也知道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我一直在奋力地把一条条鱼扔回大海里去，而我的付出也有了回应。我原想在春天里采撷一束鲜花，而学生却给我了整个春天。

字数：2490个。 2013/11/22晚星期五完稿。2019/8/9日凌晨修改。

*************************************************

跋：海南是槟榔的故乡，居住在农村的人家，几乎每户都种上那么几株。老人以及农村人都爱嚼槟榔，所以，槟榔籽很赚钱，大家当然乐意让它开花结果，几乎不卖花。除非是雄花以及自身掉下来的花，才卖给那些收购槟榔花的生意人。

槟榔一年开1次花，即春天。所以，在这个秋季是无法找到新鲜的槟榔花的，只好问学生是否有晒干的槟榔花了。我在少数民族地区任教，有一半学生是来自乡下的黎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