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七代朝都 (9)

作者: 应立国

王母娘娘的洗脚水

    那一天的下午，只觉得天泼恶火，大地沸燃。头上像扣着一顶烧炭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孔都往外渗白盐花子。只觉的偌大的世界，已没有地方可躲可藏，连树荫底下也烤冒了烟。

    对于我来说，这种情况，早已超过了生理上所能忍受的极限，唯一的办法，就是饮凉降温。只要是车一停下，所到的每一个景点，下车伊始，最先要做的事是寻找凉水，寻找卖各种饮料的街头摊位。然而眼下的新德里满大街瓶装的各式凉饮，这时都已滚晒成足以烫烂舌头的热饮，只有街头的冰棍和加盐的冰柠檬水，还算马马虎虎有点凉气儿。

    德里“一日游”中，也不知吃喝了多少街上的各种各样的“凉名堂”？但丝毫无济于事，印度的太阳好像早已和街头的饮贩们，狼狈为奸地苟且私通好了，不管你喝掉多少饮料？吃多少冰棍儿？刚灌进肚子里的水分，坐地即刻让身边的热浪全部蒸发挥散掉。难怪印度街头没有公共厕所呢！

    热，还是热！渴，还是渴！热的头发晕，渴得喉发胀，人像火烧了魂儿似的坐立不安，焚皮焦骨，浑身冒烟，算是给我热烤屁了。真想化作与日逐走的“夸父”，一头扎进黄河渭水里，“饮如长鲸吸百川”，一口喝干他娘的朱木拿河。

    从甘地陵出来后，倏然间，发现路边有一推车卖冰奶拌芒果的摊点儿。尽管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尖嘴猴腮的小贩，用脏兮兮的黑手从非常可疑的塑料袋中，掏出粘乎乎事先切好的芒果片，且明知那些劳什子皆是不洁之物，但着了魔似的还是有点舍不得离开。只见他又抓上两把，鬼知道是什么水冻结的冰块，兑上一缸子，也不知道在太阳下暴晒了多少时辰的牛奶，遂加工搅拌成一大杯糨糊状的物事。20卢比半升，周围饮者疯狂围抢的，就像是教堂里不花钱白喝的“圣水”。卖浆者卖忙的是汗如雨注，好似一只刚从恒河里捞上岸的汤猴儿。

    就是这么一杯如此暧昧不清的东西，当时却有着极大的诱惑力，终于还是牵动了我的凡心。再也顾不上《印度旅游指南》中百般发布的卫生恐赫。先小试了一杯，刚一粘唇，那个酷爽！即时便再也按捺不住官能的欲望，一仰脖儿，一股甘甜腻凉的清流，妙不可言地消失在九曲回肠的深处。此时此刻预防疾病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魔鬼撒旦将我牢牢地钉了在车摊儿边，一动不动，一杯接着一杯，连着足足痛痛快快地灌了六大杯。直至最后，感到五脏六腑都冻成了南极的冰坨子，才肯休杯罢手。

    坐在返城途中的车上，没有片刻，便感到身上发生了一系列从未有体验过的情况。有点格外的异常，阵阵发冷，时时恶心，恰如元气飘出，真阳耗散，只剩下了空皮囊。心里却是清清楚楚，明镜似的。肯定是刚才，魔鬼把王母娘娘的一盆洗脚水，全倒进了我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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