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河的话：

犹豫一阵，想到评论的都是赞，还是转了，但将作者姓名以ddd代之，也不给出原文链接。我觉得这位老师也真能代表北大附中的一种个性和风格。

今天开会，我为什么罢讲？

作者：ddd   2014-11-19 16:51

前天接到国富老师的通知，说本周三下午高一、高二教师会上，让我讲一讲现在附中的语文改革。当时，我拒绝了，原因很简单：能有多少老师想听？因改而带给老师们的辛苦、不便，又有多少同事能理解？中国人向来如此，对一个不知道的事物，不是神化就是妖魔化。任凭大家“化”下去吧，肯定我们不在神化之列。

昨天回家路上，接到冬梅老师的电话，还是希望能当面，给大家介绍一下语文这次改革，实在不好再拒绝了，也就应承下来。到家还是颇用心做了准备。二十页的PPT，准备从经典阅读如何落实谈起，为了在20分钟内清楚表达完，自己居然还少有的写了稿子。

今天下午两点钟，食堂三层开会。老师们陆陆续续到来，物业师傅们匆匆忙忙地挪动着桌椅，会议在两点十五左右正式开始了。冬梅老师先宣布绩效奖励结果，然后打出今天要讲话的老师名单及顺序，我倒数第三个，前面有五位老师。对这个顺序，我颇不认同，为什么把我排在第五个讲？按照什么顺序排的？当然，都是为了工作嘛，自己还是安静地在最后一排静等着。

第一位老师由冬梅老师代言，说实话，人家的教学设计真够清楚的，一目了然，作者必是用心的了。但既然已放在平台上，大家看就是了。第二位老师上台，没讲稿没PPT ，白嘴说，声音挺大，态度很严肃，我在最后，都觉得耳畔嗡嗡响，心想，我要是在这班级里上课，那哪敢溜号啊！

第三位老师上场，开始好像要“扯”点什么，挺有意思：做人，做好人；读书，读好书，我正好奇地伸了脖子正准备大听特听呢，眼睛突然看见了几乎满场的老师都在低着头，有的睡觉，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判作业，有的在聊天，听这位吐沫星子横飞正讲着的老师的，还真没几个。

我恍然明白了，这要是课堂，那学生们已忍受了一个小时，看情况，还要继续忍受下去。但，我们这不就是课堂吗？！说话的只有演讲者，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主持人在一旁配合着他。而参加会议的老师们呢？有几个在听？几个不听不说明啥问题，但睡觉的越来越多，离场的越来越多，是不是组织者和讲话者有了问题？一会到我了，又会是什么场景？

想到这里，我心突然沉重起来。

讲的人，顾及听的人的感受了吗？讲的人你真清楚今天你要说什么吗？哪些可以不说？哪些可以少说？是不是好久好久没出来讲美丽的话，今天我可得抓住机会好好展示下自己呢？

我心里很凄然，因为这里还包括着一个我。

我想起来我大学班主任李真瑜先生在我即将来北大附中做国文教师前对我说的话：中学老师做久了，多数会眼界狭窄，气量襟怀不大，你可得注意。他是启功先生的入室弟子，也是我的良师益友。想想，我现在心里只有惭愧。

下一位老师仍然继续，离场的老师渐渐多起来。都上了一天的班，谁还愿意听这个，那为什么还来？那为什么还有人没走，还不是为了那份养家糊口的工作，陶渊明说的好：口腹自役罢了。这里，且不要说什么涵养、素质一类骗人的谎言了。

还有一会儿到我了，要不要讲？我已非常明确了。

下面请董老师来讲一讲他们的语文改革，大家想必都很想知道！大家鼓掌！冬梅老师作为组织者，真的很辛苦，她努力地动员着大家，善意地鼓舞着大家，但快两个小时过去了，老师们忍耐的心快到底线了。

“我想，我就不讲了。在开会前，冬梅老师宣布绩效考核结果，我惊闻我遭到了语文组唯一的一等奖的被评价！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不是不配，是不公平！语文改革零起点做起，每位老师都非常辛苦，只评一个一等奖，我不能接受，我认为都是一等奖。  

另外，我想知道，为什么把我排在倒数第三个讲，前面已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即便你讲得天花乱坠，还有几个人想听？我对这样的顺序很不满意，即便按照拼音字母，dong也不会在倒数第三。我建议，下次可以让讲话的老师们抓阄，抓自己的顺序。  

最后，我想说的，关于语文改革，在座的老师未必都想听，我一厢情愿地讲了，不仅得了老师心里的怨，也实实在在耽误了不想听的老师的时间，这样解决吧，有想知道的，请跟我联系，咱们私下交流。“

我的话一出，全场是安静的，睡着的老师也醒了。我知道，那一瞬间，我成了傻子。

傻子说了真话，在场苦苦等待会议结束的老师们会立马变成聪明人，他们必会立刻把矛头对准我的：”这人太狂了，人家组织者也不容易，你不想讲就别讲了呗，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太能想象出在座的老师们心里都会怎么想。从奴才到聪明人只是一瞬的事，而傻子呢，必是被他们联合起来赶走的。

我想我是说了心里的话，表达了我的意见，不满以及建议。但我是谁？背后若没背上几个头衔，怎么能吓唬住人呢？想到这里，我笑了。

以下附上鲁迅《聪明人和奴才和傻子》一文：
奴才总不过是寻人诉苦。只要这样，也只能这样。有一日，他遇到一个聪明人。“先生！”他悲哀地说，眼泪联成一线，就从眼角上直流下来。“你知道的。我所过的简直不是人的生活。吃的是一天未必有一餐，这一餐又不过是高粱皮，连猪狗都不要吃的，尚且只有一小碗……”“这实在令人同情。”聪明人也惨然说。“可不是么！”他高兴了。“可是做工是昼夜无休息的：清早担水晚烧饭，上午跑街夜磨面，晴洗衣裳雨张伞，冬烧汽炉夏打扇。半夜要煨银耳，侍候主人耍钱；头钱从来没分，有时还挨皮鞭……。”“唉唉……”聪明人叹息着，眼圈有些发红，似乎要下泪。“先生！我这样是敷衍不下去的。我总得另外想法子。可是什么法子呢？……”“我想，你总会好起来……”“是么？但愿如此。可是我对先生诉了冤苦，又得你的同情和慰安，已经舒坦得不少了。可见天理没有灭绝……”但是，不几日，他又不平起来了，仍然寻人去诉苦。“先生！”他流着眼泪说，“你知道的。我住的简直比猪窠还不如。主人并不将我当人；他对他的叭儿狗还要好到几万倍……”“混帐！”那人大叫起来，使他吃惊了。那人是一个傻子。“先生，我住的只是一间破小屋，又湿，又阴，满是臭虫，睡下去就咬得真可以。秽气冲着鼻子，四面又没有一个窗……。”“你不会要你的主人开一个窗的么？”“这怎么行？……”“那么，你带我去看去！”傻子跟奴才到他屋外，动手就砸那泥墙。“先生！你干什么？”他大惊地说。“我给你打开一个窗洞来。”“这不行！主人要骂的！”“管他呢！”他仍然砸。“人来呀！强盗在毁咱们的屋子了！快来呀！迟一点可要打出窟窿来了！……”他哭嚷着，在地上团团地打滚。一群奴才都出来了，将傻子赶走。听到了喊声，慢慢地最后出来的是主人。“有强盗要来毁咱们的屋子，我首先叫喊起来，大家一同把他赶走了。”他恭敬而得胜地说。“你不错。”主人这样夸奖他。这一天就来了许多慰问的人，聪明人也在内。“先生。这回因为我有功，主人夸奖了我了。你先前说我总会好起来，实在是有先见之明……。”他大有希望似的高兴地说。“可不是么……”聪明人也代为高兴似的回答他。

本文来自人人网，原文后评论：

ddd: 刚一出门，碰上冯路老师，他上体育课刚完，笑着说：”听说你刚才挺有情绪？呵呵“。话儿传得可真快，到明天还指不定被传成啥样子了呢？人哪！我很多时候，真不想做人了，做人无趣啊，那去做猪吧，估计猪看见我这样的，必会用尖牙利嘴咬死我的
回复 2014-11-19 16:55 
 
wangyou :D: 欣赏董老师的鲁迅范儿。毕业快一年半了，一想到高中语文课，我最大的收获就是研读鲁迅了，心里的烦躁浮躁也好，自视清高也罢，看不惯这那也好，无奈怨恨也罢，读读鲁迅，就都平和了些。
回复 2014-11-19 18:14 
 
wangyou:我觉得无论做什么，对得起自己的心性就好，老师，我挺您~给老师点赞！   
回复 2014-11-19 18:25 
 
wangyou: 赞，有回开会，非让我谈，我站起来说，那散会吧！然后除了主持人以外大家都很高兴地奔出了会议室 ╮(╯▽╰)╭
回复 2014-11-19 20:01
 
ddd: 我这样的人，在很多人眼里必是怪胎。只是说了我心里想说的，没有针对任何人，只是针对今天这样的事。
回复 2014-11-19 21:02
 
ddd: 一般我们所谓的社会经验，多是拿来骗别人的谎言吧，说的多了，自己也就相信了。有一天，有人说了句真话，会有很多人还很不适应，中国式所谓的经验，在我看来，多半是糟粕。我今天在会场，其实一直在反思，所以决定不讲了，多少破坏了一种平衡，但没办法，都这岁数了，真不想总说些自己都不爱听的话了。
1 回复 2014-11-19 21:02
 
ddd: 很多人都是想做聪明人的，但最终仍旧是奴才，傻子是很危险的，但傻子被骂打，正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悲哀。这样看来一个都做不成了，那就老老实实做自己吧，但有时，自己也很难做成。
回复 2014-11-19 21:06 
 
wangyou: 老师您真棒
回复 2014-11-19 22:41 
 
wangyou: 其实转念一想都是人性都是有情可原，他们的荒诞滑稽的转变，还是您骨子里游牧民族不好圆滑的傻劲儿。文人相轻，皎皎者易污。谢谢您的坚持，您是我们的榜样。上善若水，大家一笑恩怨了最好~
回复 2014-11-20 00:31 
 
wangyou: 董兄之个性与鲁迅先生颇为契合，面对教育乱象，正需要董兄这样敢于坚守原则，捍卫底线的呐喊者
回复 2014-11-20 07:25 
 
wangyou: 没上过董老师的课，但很怀念在附中的日子，自由、民主学自己想学的（至少在高一高二）做自己想做的。就是因为有董老师这样的说真话讲真事博学多才的老师们。像当年带过我的国富老师、教物理的朱老师、教生物的于老师等等。
回复 2014-11-20 15:49 
 
wangyou: 支持！
回复 2014-11-20 19:58

wangyou: 哎
回复 2014-11-20 20:52 
 
wangyou: 对于一切非教学内容的会议和所谓的经验交流表示极端痛恨
回复 2014-11-20 21:37 
 
wangyou: 能说出事实和心中的想法，已经让我佩服您的勇气，学生们对此也会有自己的判断的。
回复 2014-11-20 23:35 
 
wangyou: 回复ddd: 王小波著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回复 2014-11-21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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