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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
看天下330期十日谈 本期主持:张恒
●好久没去电影院了,但打算过几天去看看《山河故人》,一来,为了还此前看贾樟柯盗版电影的票钱,二来,也为了那份乡土执着。看《南方周末》对贾樟柯的专访,他回到汾阳,那个已经去县称市的地方,为了拍戏,找到一条老街,让置景的师傅挨家改成十几年前模样,然而,他也知道,过去已经难以恢复了。他拍街上的人流,不能实拍,“猛一看,老家的人穿的衣服跟那时候差不多。但仔细一看,穿帮的太多了,特别是那种卡通图案、LOGO。”那天,听到阿黛尔的新歌《hello》,她自言自语问恋人:“你是否已经离开那座小镇,那个一成不变的地方”,心里一动,想,至少你们还有一个一成不变的地方可以回忆。
●回忆并不真实,至少,不是全部,即便是我们自以为熟悉的山河故人,都有很多是我们所不了解的。比如,提到1980年代,很多人念兹在兹那股开放氛围和自由风气,那是知识分子的黄金年代。知乎上就有个热帖《大陆八十年代开放到什么程度》,有个不识相的在下面写了一个长长的关于车匪路霸的故事,在他看来,那个年代“与其说是开放,不如说是在人性各个方面上都没有尺度,用狂放……更贴切”。我之所以感兴趣,有一个原因是我的大伯和我的父亲,就曾经开过卡车跨省运输。我私下曾经把他们这段经历铺上一层公路电影的底色——年轻人,在路上——却从未想到这种危险背景。几乎是刚转到朋友圈,母亲就在下面回复我:“你大伯曾经被路霸用刀刺伤过。”
我知道那个自由开放的八十年代,却从来不清楚父辈们的八十年代。
●驻马店亿万富豪石二群的孩子们,是否也会有此感慨?这位财富显赫,在乡邻眼里,富了不忘本,对乡土也有怀念,“有了钱,不给自己盖房先修路”的好人,最近被郑州警方认定是1999年特大持枪抢劫银行案的主要嫌疑人。石二群当年伙同其他四人,从郑州合作银行的一个分理处抢走二百余万元,他自己分到100万,并以此作为第一桶金,抓住了中国房地产崛起的机会,积累了数亿财富。然而,无论事业和家庭多么顺遂,他都摆脱不了这段阴影,他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只是别人,甚至是他的孩子都不知道罢了。被捕后,石二群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此也是心结难纾:“我想对我的孩子们说一句,爹曾经有过那么不光彩的过去,把他爹忘了就行。”
●《圣经》里说女人是男人的骨中骨、肉中肉,这种说法原来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们的身体里,确实可能有另外一个陌生人,医学上称之为人类嵌合体。不严谨的解释是,原本一个母亲孕育了两个孩子,但是有一个受精卵把另一个吞并了,于是,存活下来的受精卵就有了两套DNA系统。最近看到英国又出现一个案例,一对夫妇通过试管婴儿生下孩子后,做亲子鉴定,父亲发现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后来多方检查才确定,父亲是一个嵌合体案例,他身体里还存有从来未曾降生的弟弟的一段DNA,而自己新生的孩子,正是这位从来没存在过的弟弟的。听起来,像是那个消失的受精卵曲线降生的故事。据说,这类嵌合体案例,全球也不足百例。然而,另一种却更为普遍:当一位母亲生育孩子后,孩子的DNA片段可能会留在母亲体内(比例高达5成),孩子留下的这段DNA,还可以帮助母亲减少患上神经性疾病(比如阿尔茨海默病)的风险。这大概是造物主为生命延续系统埋下的最美一个彩蛋。
●我们时常怀念故土,是否也因为身上被植入了一段DNA?我看到电影局长张宏森在朋友圈里写的一句话:“山西汾阳之于贾樟柯,如同奥克斯福之于福克纳、高密东北乡之于莫言,疼痛着,温存着,走到世界尽头,也要反复回望。”每次回望,便能发现新的记忆。那天晚上,我在QQ上,和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然我问起他跑车的那段经历。他的话匣子仿佛一下被打开了,不用我问,只顾说自己的,他说自己高中毕业后去张家口打工,后来和大伯拉帮开车,再后来买了个轧面机轧面条,“每年十来万斤面”。父亲开车那会儿,主要是跑山西,拉煤。我从未到过山西,只是在贾樟柯的电影里看到过那个黑灰色的省份。父亲和大伯开着车,飞驰在路霸四伏的路上那会儿,还不到三十岁,正是贾樟柯开始回望山西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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