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如何从一角看见冰山?
(2014-05-28 19: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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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写电影《归来》?因为文革,更因为张艺谋的表达方式,还因为放映后的反响。它不仅指向过去,也在映照当下。
《归来》讲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斗室之中,小区之内,最远也就到火车站,核心人物不过二三人。情节也很平淡,大部分时间讲的,是一个平反回家的老右派如何唤醒妻子记忆——因为她已然不记得自己——虽处乱世,并未渲染暴力,更谈不上波澜壮阔。
放映后争议很大。人们对于陈道明、巩俐的演技,大多赞赏有加,异议集中在对历史的态度。批评者认为张艺谋回避历史,淡化苦难,不过拿文革作为噱头,勾引些观众的泪水,以此赢取票房罢了。
争议源于“极简”。《归来》改编自严歌苓小说《陆犯焉识》,原书四百多页,讲了知识分子陆焉识结婚、求学、就业、劳改、平反回家的整个过程,而电影主要改编自最后二十多页回家之后的故事。作为电影观众,你不知道陆焉识因何被抓,不知道他在劳改农场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在那个时代,一个右派家庭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好像你迟到了,只赶上一部电影的尾声。
按张艺谋的说法,他用的是“冰山一角”的方式,呈现在银幕上的只是很小的部分,埋藏在水下的部分则由观众自己去补白。他当初拍《活着》是直面大时代,而《归来》则要在斗室之中反映出整个时代感来。张艺谋留下了许多细节由头,等待观众的共鸣想象。倘能如愿,当然是最好的。彼此心照,不言自明,可算是人与人交流的最高境界了。
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归来》是在文革刚结束后上映,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些争议。那时候人人都明白那些没有讲出来的背景,于是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不能自拔。但现在却不是这样,影院里,有人流泪,也有人笑,有人感动到字幕出完才起身,有人无聊到全程都在看手机。如今,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已经不了解那个时代了。理想状态下,《归来》应该二十年前上映,《活着》才应该现在拍摄。
聪明精巧的设计就这样碰上了突兀的现实:张艺谋期望大家都知道,现实却是很多人并不知道。吊诡之处在于,要说普及效果,张艺谋的电影无疑是最佳手段之一。一本严肃的历史著作,不过发行几千本,一本畅销小说,也不过数十万本,而张艺谋的电影,则要以百万千万人次计。但遗憾的是,到了张艺谋电影这个环节,呈现的只是残篇断简。电影中陆焉识没能找回妻子的记忆,电影外张艺谋也没能赢得年轻人的共鸣。
因此而责怪张艺谋是不合适的,责怪年轻人也是不合适的。即便他们如电影中陆焉识和女儿丹丹那样,女儿自责出卖了父亲,父亲自责拖累了女儿,都抢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我们也知道,这并不能怪他们。以前的原因在于时代,现在的原因在于忘了那个时代。有人说冯婉瑜的失忆隐喻了民族的集体性失忆,这并不是太过牵强的诠释。
把《归来》仅仅看做一部寻常的电影是不够的。有的电影,找到原著,写好剧本,导演导,演员演,剪辑剪,到这里就算完成了;有的电影,还要等到观众走进影院,或哭或笑,走出影院,或弹或赞,才算最终完成。制作者的初衷与接收者的反馈,结合在一起,最终呈现出比电影本身复杂得多的内涵。即便《归来》艺术上有些缺陷,时机上有些尴尬,但正是这些缺陷和尴尬,才体现出它的意义:它提醒我们去了解那段本不该被忘怀的历史。
张艺谋说,他希望年轻人了解那段历史,最好是看过电影觉得不满足,再把小说找来看看。与其责备他,不妨如他所说,再去看更多的东西。毕竟,这是一个信息还算充分的时代,我们不必把电影院当做了解历史的唯一途径。即便从一滴水中看不见大海,但一滴水掉下来,总会激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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