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阳看南水北调的江汉

汪永晨

 2015年8月13日—17日随凤凰网博主在襄阳访问了三天。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从前次2007年去，到现在时隔8年，襄阳有了那么大的变化。街两边花多了，晚上灯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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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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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景

   可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南水北调，汉江边上的人做出那么的大牺牲，可是无论是接待我们的官员，还是陪同我们的当地人，或景点的导游，面对我们一行中有着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粉丝的大V，却没有一个人诉苦。

   汉江已经是140年来的水位最低了，还要调走一条大河的三分一的水量。襄阳人，及他们的后代以后渴什么？老百姓不想吗？汉江的水调走了，水少了，水质就差了，襄阳人不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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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隆中三顾茅庐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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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隆中诸葛亮曾在这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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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芾祠前

   现在社会上对南水北调中线的问题分析有这样一些：一年调水一百亿的设计指标，是按照一年四季不间断地输水算出来的。如果不是一年四季水一直可以流动，在枯水季节水库水位够不着取水渠底部，无水可调，只有在丰水季节，水库水位足够高，才有水可调。一年有那么两个月可以调水，其他时间得晒太阳，那么每年的调水量就要大打折扣，远远达不到设计指标的一百亿吨。这个还是假设工程的输水速率可以达到设计要求多来算的。如果输水速率再打一个大折扣，实际可以实现的年输水量，还要更低得。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丹江口水库每年入库水量为400亿立方，现在大概已减少到320亿，而入库的泥沙量有一亿吨。按百分比计算，泥沙含量0.25%，相当惊人。专家算因水库内水流相对缓慢，大部分泥沙留在库内，长久将淤塞库容，变成一个死水库。

  花了那么多的钱，水库死了，没有水入库了，汉江不是原来的江汉了，襄阳人还靠什么自豪？显然，目前南水北调的这些问题，主流媒体并没有及时让公众知道。襄阳百姓也就只享受南水北调的宣传光环，而把未来有无水用的重担交在了政府的手中了。

   但是，在襄阳偏偏有这么一位不想听凭别人安排自己的水事的人。她叫运建立。到今年8月为止，她在襄阳义务讲座已有了799场。带着志愿者调查将近600次，行程69410多公里。从2002年成立了民间环保组织绿色汉江的这是十几年来，较真的运建立先后撰写了《汉江襄阳段水污染调查报告》等多份调查报告、提案，向政府建言献策，引起了广泛关注，促进了汉江两岸污染的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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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30日，应康明斯机加工公司之邀，运建立、叶福宜前往该公司，以“水资源保护”为题，对50多个员工做了一场宣讲

 

2003年8月，在运大姐的鼓动下，我们北京的一些记者和环保志愿者被襄樊的宣传部邀请到襄樊时就知道，汉江人为南水北调正在和将要付出的代价和努力有多大。襄樊宣传部请北京的记者去，就是希望记者们能告诉北京人将来用上南水北调的水时，请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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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到2003年襄樊宣传部长给北京人看汉江的水位变化

我认识绿色汉江的运大姐十多年了。早期我经常是被运大姐的电话叫醒的。说心里话我很害怕接她的电话，倒不是电话来得太早。而是从2004年以来，她给我打电话传递的信息常常是湖北，河南交界的那个叫翟湾的村子因癌症而离世的已经是110号、120号、130了……

但是，终于有一天，从运大姐打来的电话中我听出了她掩饰不住的高兴。她说白河清了。白河是汉江的一条支流，流淌在千年古城襄樊边，这两年一直被污染得水体呈黑色。

开始我有些不信。两省交界的污染问题那么复杂，河南境内那么的多小造纸厂，都关了吗？当然，我知道这几年运大姐带领的绿色汉江有两支小分队，小分队的成员由志愿者组成。其中既有襄樊人大、政协委员、政府部门的领导、环保部门的执法者、也有交警大队的队长，监狱的宣传干部，大学教师和媒体从业人员。而运大姐宣讲保护汉江，保护自然的直接听众，更是要用上这个词：成千上万。他们上书过国家总理，递信两省领导和国家环保局的官员，2005年福特汽车环保奖的教育大奖也归属了他们。

运大姐经过一趟一趟地跑，竟从世行要来赠款，加上当地政府配套，为翟湾村打了一口井。可是井打到50米水还是污染的，打到80米，100米还是脏的，直到120米，才算打出了干净的水。为此，运大姐说，这是在喝重孙子的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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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非在刁河里取水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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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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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大煞风景的唐白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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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一脚后的河水

要说白河比以前清了，襄樊民间环保组织绿色汉江功不可没，但沉在河底的这些污染物要在河底存留多久？却是白河和汉江两岸人民，包括他们的后代都要面对的今天和不可预知的明天。

那次我们到翟湾村时，村长已经等在村医务室。见到我们后，他拿出了村民们刚刚写好的申诉书，上面印着全村人留下的一个一个鲜红鲜红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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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村长向我们展示村里人写的申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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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村人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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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2006年1月3日，运大姐带我们到了渔梁州，襄樊前几年耗资两个亿在这片本是泄洪区的地方建了一个污水处理厂，可因二期工程的钱没了，这个厂子到我们去时还是只有厂房，没有人，大门紧紧地关着。从墙头望去，里面长满了茅草。而渔梁州的泄洪道上，也盖上了高楼。这就意味着，像襄樊这样的城市，到了21世纪初还没有一个城市污水处理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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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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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汉江上的排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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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月1日汉江边水的颜色

2007年7月24日一大早，绿色汉江的28名志愿者从襄樊古城出发，开始他们第二次的汉江源探访，我也加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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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汉江源从襄樊古城出发

此行，绿色汉江的志愿者要向民众了解汉江上游沿岸的生态环境；记录两岸经济社会发展的成就；持续关注上游民众的生存状况；向沿途乡镇、农村和学校宣传环保知识；传播绿色文化；考察了解河流水质变化，采集水样，分析水质。要做的事还真不少。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一车绿色汉江的年轻人能去认识一下还是原汁原味的汉江源，这对他们以后保护在襄樊的汉江有直接意义。

汉江发源于陕西省汉中市宁强县，于湖北武汉注入长江。汉江全长1577公里，流域面积16万平方公里。从发源地到丹江水库，汉江上游共925公里，境内流域面积17270.62平方公里，占襄樊市国土总面积的87%，占汉江流域面积的1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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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江水库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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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人家

那次，运大姐说，其实已经很多年了，甚至就在去冬今春，汉江的水位都很低。

那次，汉江边住着的一个老人说，污染致使他们的地都没办法种了，烟冒起来时，人都不像人，每天家里都是一层一层的灰。水泥厂的老板不是本地人，老百姓们多次与之交涉要求给予污染补偿，但至今看不到任何希望。这些老乡甚至对我们想帮他们也没有兴趣。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无奈到了何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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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水泥厂

那次，南水北调在即，当地人不知道会给他们什么补偿。我问他们：你们希望得到什么补偿呢？他们互相看看，从他们的表情我看到了，他们中所有的人可能都没有人想过，自己要什么样的补偿，更别提什么是知情权了。他们反复和我们说的是：汉江水是全国最好的水了。我们这儿十个县市，有八个是贫困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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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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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汉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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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的峡谷

那次，当GPS指到海拔1263米的时候，向导站在一堆白色的砾石上向我们宣布，这就是汉江源。

汉江源，它不像长江源头，没有冰川。它也不像渭河，没有泉眼。汉江的源头有的是一堆白色的石滩。向导说，因为干旱，石缝里没水了，如果水大，这堆白色的石头群中会有溪流穿过。

又是干旱，这和全球气候变化有关吗？还是因人为的干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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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汉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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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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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中的宣传

那次，我打开录音机，采访了当时在广场上的10个人。这10个人都知道南水北调要调汉江的水。这10个人中，有8个不知道什么是生态补偿。调走了你们家乡的水，是不是应该给点补偿呢，这8个人都说这是领导决定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管不了。

我们采访的这10个人中有干部，有退休工人，有教师，也有老板。10个人中另外两个人在我们的话筒前有点激动。他们认为：北京这座城市水都不够用了，为什么还在不断地增加人口，有多少水，就应该有多大的城市规模。这么大老远地凋水，成本有多大，算算吧。这两位看上去像是退休干部的老人还认为，要调水应该把水调到甘肃这种严重缺水的地方。

汉江，在古人眼中是神圣的，是“圣水”。《诗经》中说：“维天有汉，鉴也有光”。形成“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般的景象。

千百年来，汉江以她秀美的山川，清净的水质养育着秦巴（秦岭、大巴山）山民，为秦巴山民繁衍生息和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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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组织汉江行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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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襄阳建的中国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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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资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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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资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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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城里的石狮子

   2015年8月16日，再次见到运大姐她刚从医院打吊针回到办公室。因为心脏问题她正在边住院边工作。70多岁的她，要做的事完全是一个年轻人的负荷量。但为了江汉的一江清水，她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劲。

   我们的聊天中，运大姐说的一是她怎么得到了各种基金会的支持，虽然不多，但今年够她干事了。为办公室的两半人发工资，为志愿者沿江考察有饭吃。但拿这些钱，却要承担相当的风险。这让她很不明白为什么？

   在襄阳，运大姐今天的知名度和能量，不光让政府部门在有人光顾，有人检查时，就把任务不轻的沿江考察，治理的活儿都给了她。企业也时不时地请她去讲企业社会责任。可从这两项工作中，70多岁的运大姐只有花时间的份，却没有或少有得到应得的服务购买。说得惨点，都是“白干”。

   当然，这对老太太来说生气归生气，保护汉江的项目她一个也不会少做。

   在襄阳的三天考察后，副市长和旅游局长和我们一起座谈。我声音有点压不住地说，要旅游就要有好的环境。汉江是襄阳最大的亮点。南水北调，汉江任重道远。可是，襄阳能花60个亿打造一个今天的中国唐城，却没有分文给到为政府补台提供服务，为襄阳保护一江清水的民间环保组织和他的领头人，70多岁的一位老太太身上。

   我的一番带着气的话，副市长听后说，运大姐也是她朋友。但以往政府在这方面没有渠道和设计。会后他们会重新安排一下，争取想出办法。

  不知道副市长的办法，什么时候能让运大姐别再着一年有二十万，就够老太太做汉江保护事的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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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唐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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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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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孔明灯

在襄阳的最后一晚，我们在汉江边放了两个孔明灯。当点了火，它向高空飞去时，我大声地朝着天空喊了两声：汉江平安!平安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