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 女孩 白狗
(2009-11-02 14: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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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爱儿童居住户口出生问题杂谈 |
分类: 说东道西 |
今年七月,我因故搬进了岳父母的家暂住。一天,我们正在吃晚饭,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怯怯地从门外飘了进来:“阿婆,我想吃馒头。”我循声望去,隔着朦胧的纱门,只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岳母拿起一个馒头和一碟小菜向小女孩走去,回到饭桌后的岳母叹息着说:“迪咯小人真作孽啊!小小年纪过迪种日子,不晓得将来会哪能?”
原来,小女孩的母亲是上海知青子女。前些年,按照国家的政策是可以从黑龙江回到上海的。但不幸的是,正当办理相关手续时,小女孩的外婆和外公却相继去世了,她母亲回上海的事情就出现了麻烦,毕竟双亲不在了,办手续没有人给填表格、签字等等。再说,她们在上海的老一辈亲人也已去世,其他离得远的亲戚不太愿意接纳他们,女孩母亲回上海就成了问题。但小女孩的外婆在世时,曾经照顾过上海的一位老人,老人在住宅动迁时,把一间房赠与了他们,使他们在上海有了一个落脚的点。也许是小女孩的外婆有着回上海的情结和遗愿,也许是小女孩的母亲执着于要让女儿做城里人,反正为了回上海,小女孩的母亲开始了长达几年的上访。从黑龙江到上海,又从上海到北京,重复着上访。可几年下来,不仅一切如故,反而事情的解决更加没有了头绪:在不停的上访、遣返的路途中,能证明她们身份的证件:身份证、户口簿等都一一丢失。而且更为可悲的是,由于几年没有回黑龙江的居住地,那里的房子在一场洪水中冲毁,能够证明她们身份的一切原始的材料都没有了,要想重新建立个人资料,要托人、要花钱,她们没有这个能力。于是,她们成了没有户籍、没有身份的“黑人”。在多次从上海赴京上访,又从北京遣返回沪后,我岳母所在的居委会(也是她们住房所在地)为他们提供水、电、煤的无偿使用,并负责在重大节目到来之时,劝阻她们进京上访。她们的生活,靠着女孩母亲拾破烂维持。
第二天,在房门口,我看到了长相十分清丽的小女孩。女孩年仅四岁,低着头,偶尔抬头用羞怯的眼睛看人一眼,便又重新低下了头。大概是长期跟着母亲四处上访,过着颠沛流离的乞讨日子,心理受到了伤害,眼神中没有同龄人的那种天真,她几乎没有笑脸,偶尔的一笑,也是十分的淡然,显出与她年龄相去太远的忧郁。小女孩母亲是一个身材粗壮、脾气暴躁的妇人,她的丈夫为了继承他哥哥的遗产,不可思议地回黑龙江与其嫂嫂结婚去了。长期的上访末果,加之丈夫的离去,导致了她暴怒好斗的性格。她会因女孩的一个小小的过失,用粗俗的语言高声辱骂她,甚至拎起家什满街追着打她;她会因邻里之间的一个小小的磨擦,深更半夜,不顾众人的安宁,骂街至凌晨一、二点,让人们极度反感。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邻居们私下都惋惜地说:这孩子的命太苦了!
小女孩最快乐的时光,是与小狗玩耍的时候。一天下班回家时,我在弄堂口看到她牵着一条白色的小狗在欢奔、跳跃着,脸上的笑容灿烂动人。此时,夕阳的余辉让她满身镀上了一层明亮的金黄。我站在远处,看着夕阳、女孩、白狗,眼中构出了一幅《儿童戏犬图》,只可惜没有带相机,只能静静地欣赏。听着女孩在奔跑中发出的欢乐笑声,我不由感慨地想:为什么同是祖国的花朵,她不能享有同龄人的欢乐?已经是21世纪了,大人黑户,为什么还要波及到无辜的孩子?出生,难道还在主宰着人们的生活和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