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11月的一个星期天，小秀正在宿舍里洗衣服。门卫大娘领着一位衣着考究但不华丽，容颜不美但气质优雅、高贵的妇人走了进来。大娘指着小秀对来人说：“这就是您要找的钟小秀。”来人微笑着仔细地打量着小秀，脸上满是喜欢。小秀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便礼貌地问道：“您，找我？”随手拖了一把折叠椅过来，请他坐，自己则坐在床铺的边上。

“姑娘，我是音乐学院的。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她边说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小秀。小秀擦了擦手后，用双手接了过来。名片上赫然地写着H市音乐学院院长黄素琴。小秀感到奇怪，自己与这类人物没有丝毫的关联，她来找我干什么？妇人见小秀疑惑，便笑盈盈地说：“听说，你是服装系的高材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让您见笑了，您看我像出类拔萃的吗，我只是一个让人耻笑的‘土妞’，甭听人瞎说。对了，我有什么可为您做的？”

“瞧，嘴真会说。看来，你真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主儿。闲话以后再说吧，今天主要想请你为我们学院出-国-演-出人员，设计几套演出服，你看行不？”说着她认真地看着小秀，等着她的回答。

“我刚上了一年大学，演出服从来也没有设计过，看来不行。您还是找上两届的学长们去设计吧。”小秀婉转地回绝着。

“你，别急着回答我。先设计几套，看看效果后再说。我相信你们系主任的眼光，你能行的。不管好与坏，我都会按劳付酬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已不容小秀再推辞。便问：“设计的样服要几套，什么时候交给您？”“先设计三套，六天以后交给我。”“六天，太紧了，我还要上课呢！”“那先把学业放一放，我们出-国-演-出-可是政-治任务啊，我可以替你到系里请假！”小秀没有想到对方竟拿政-治任务来压她，有些反感。但碍于系主任的关系，她只好接受了下来：“那六天以后，我到音乐学院找您。”

“真是个爽快的姑娘，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说着她站了起来，又用笑盈盈的眼睛打量起小秀来。小秀礼貌地一直送她到宿舍的大门口。

六天后，小秀拿着三套演出服的设计稿，来到了音乐学院院长办公室，漂亮的秘书小姐接待了她。小秀说明来意后，秘书小姐说：“黄院长今天要开一天的会。可能没有时间接待你了，你把设计稿和联系电话留下，到时我联系你。”听秘书这么说，小秀只好把设计稿交给了她。二天后，门卫大娘兴冲冲地把小秀叫到门房，说黄院长打电话找你。小秀拿起电话，与对方寒喧几句后，对方口气郑重对她说：“钟小秀，三套演出服的设计稿我看了，总得来说还对路子。服装飘逸的感觉很好，简约的风格也显大气，只是服装上是否再增加些富有中国风格的图案，这样会更具民族特色，你看如何呢？”小秀想了想说：“图案倒不是不可以配，只是配了以后会有累赘的感觉，不简洁、不清爽，效果不一定好！”对方说：“你先试试看吧，不行的话再说。过几天，你把设计稿拿到我家来吧，我们到时再讨论。”又过了三天，小秀按照地址，找到了位于郊区的黄院长的家。这是一栋有年头的高档别墅，门前的庭院足有500多平方米，庭院的四周种着三十多棵冠大干粗的名贵红松，道路的两边种着紫丁香、冬青等植物。大面积的草坪中间，耸立着一座白色的亭子，亭子旁还堆着一座颇有艺术气息的假山。整个庭院给人的印象，就像一个布局合理、错落有致的花园。小秀踏着棕色的大理石台阶，上到别墅的门口，轻轻地按了按门铃。片刻，一个衣着整洁的妇人开门出来问：“姑娘，你找谁？”

“我找黄院长。”

“你是钟小姐吧，黄院长正等你呢，快进来吧。”小秀跟着妇人走进别墅。别墅的大厅有八十多平方米，厅高有十多米，是整个别墅的高度。原来别墅的前三分之一为大厅，后三分之二为三层楼的卧室、书房等房间。大厅面向庭院的一面，上部是由五色玻璃拼成的极为规整、悦目的图案，下部为大块大块的透明玻璃。开阔的视野，把整个庭院尽收眼前。厅内正中，一盏硕大的莲花吊灯自上而下地垂下来，气派非凡；东北角上，放着一台白色的钢琴，在室内明亮光线的映照下，正反射出熠熠的光彩；厅内正中的地板上铺着大约八米见方的、厚厚的米色俄罗斯地毯，地毯的四周是四个白色牛皮大沙发和四个红木茶几。面积大、层顶高，使得厅内的一切声响都有了隐隐的回声。小秀正站在大厅里端详房屋内的景致，黄院长下楼的脚步带着嗡嗡的回声，撞击着小秀的耳膜，让她回过身来。只见，黄院长穿着睡衣款款走来，热情地招呼着：“钟小秀，你来啦！快坐啊。徐妈，快给钟小姐倒茶。”边说边亲热地拉着小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见小秀在关注着室内的一物一景，便介绍说：“这套房子，是我公公的遗产。他是靠做中俄贸易发的家。文-化-大-革-命中，房子被没收。到文-革结束后，还被省里的一个科研所占用着，一直到1985年才归还给我们。还好，科研单位的人素质还不差，庭院的树、草坪啊，别墅的地板啦，保护得还可以！”小秀腼腆地听着，感到黄院长今天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亲切有加，完全不像一个音乐学院的院长，倒更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对方似乎还意犹未尽，继续说道：“我爱人有兄弟五个，有的在美国，有的在澳洲，有的在英国。只有我们在国内，因为我爱人是H市飞机研究所的所长，离不开他的科研工作，所以这栋别墅也就让我们给占了……”她滔滔不绝地“痛说”着家史，让一旁的小秀深感不解。黄院长发现后，才停止了诉说，“看我扯得远了。谈正事吧，修改后的设计稿拿来了吗？快给我看看。”小秀从包里取出设计稿用双手呈给她。她拿过设计稿仔细地看了起来，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把三套服装的设计稿审完。用赞赏的语调说：“我果真没有看错你，这三套服装的修改稿，我很满意。看得出你是花了很多时间和脑筋。既吸取我的意见，又保持着你设计的风格和思路。选取的图案清雅、秀丽。这套服装上，球型小花自然地、淡淡地散落在裙摆、袖口处，在不显眼处露光彩，让人有回味的余地。这套，则在显眼处设计简洁的民俗图案，较好地把握了图案与服装的比例关系，不喧宾夺主。看来，你不愧是服装设系的高材生啊。”“黄院长，您过奖了。这只是您对我这个学生要求不高的原故，否则哪有这么顺利的设计过程。我要谢谢你！”黄院长看着小秀，眼中流露出一种怜爱的神情。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要是有像你这样的女儿，该有多好。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啊！”小秀等着黄院长布置下一步的设计任务，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开口，小秀猜想黄院长对演出服的设计可能有其他的安排。便喝了几口龙井茶，又与黄院长聊了几句学习的情况，起身告辞：“黄院长，坐了大半天了，我该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请你秘书和我联系。”“不、不、不！你不要急着走，我爱人今天也在家，我已叫徐妈准备了饭菜，你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小秀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摆手说：“黄院长，你太客气了，我怎么能打扰您呢。时间还早，我回去了。”“你从市区大老远地赶来，回学校怕要错过吃饭的时间了。既然到了我家，吃顿便饭再走吧，没什么的。”黄院长热情地挽留她，可小秀感到有些不对劲，便执意要走：“谢谢了，我真的还许多功课要做，得赶回学校去！”说着，拎起背包，同黄院长握了下手，走了出来。

她刚刚走到别墅庭院的大门口，一个中年男子向她迎面走来。只听男子嗓音洪亮地嚷道：“哟！哪儿来的姑娘，这么标致、优雅，敢情不是东北人吧？”小秀定晴一看，来人身材魁梧高大，身穿一身休闲运动装，国字架的脸上，鼻直口方。可壮实的身板和硬气的五官，却被一付金丝边眼镜和满头白发，提升得气质儒雅而脱俗。来人气息不匀，满头是汗，看得出是刚刚运动完。小秀十分礼貌地回答道：“我是东北人，从小在黑河孙吴县长大。” 男子笑吟吟地走过来，伸出右手与小秀握了握手，退后几步，端详着她说：“我是这屋的男主人。我没猜错的话，你该是HG大学服装系的钟小秀吧？你这么漂亮，不该读服装设计，应该读艺术院校，将来搞演艺。否则这么好的容貌和身材，着实浪费了！”小秀被对方说得不好意思，敷衍着说：“我没有您说得那么漂亮。况且容貌只是一个人的符号，并不能说明一个人的能力和水平。搞服装设计，挺有意思，挺有挑战性的，我很喜欢。”她生怕对方又请她留下来吃饭，便接着说：“不好意思，学校里还有点事，我得赶时间。” 说完，向对方挥了挥手，推开院门走了。对方显然还有话要说，张着嘴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小秀感觉今天黄院长挺怪的，把她约到家里，和她聊别墅的今昔，“痛说”家史。服装设计的事情，却在肯定她的设计后，又只言不提。她想，反正自己也不想赚这笔钱，母亲在孙吴县城裁缝铺的生意好着呢，忙不过来，最近还请了个小帮工。她上大学的费用根本不用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