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1．
    日内  婚姻登记处
    童小非和欧阳冬站在桌前，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位中年女性，此刻，正认真地翻阅两人的资料。终于，她抬起了头，问：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童小非：是。
    欧阳冬：是。
    中年女性：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也是喜事，你们各个方面都考虑好了吗？
    童小非：是。
    欧阳冬：是。
    中年女性：你们是初婚吗？
    童小非：是。
    欧阳冬：是。
    中年女性：哦，还真是！你29，你30……你――哟，你怎么还冒汗了？
    童小非擦一把脸上的汗水：啊，天热……
    中年女性笑了笑，开始填写结婚登记证。
    两人不转睛地看着。
    中年女性：好了，请在这里按上手印――
    两人蘸印泥，按手印。
    中年女性：好，请最后核对一下资料――
    童小非和欧阳冬“例行公事”地看了看，又不约而同地点头。
    中年女性：好。你们是男才女貌，女才男貌，我希望并相信你们能够白头偕老！
    童小非从包里拿出一大包糖递过去：谢谢您，请吃糖――
    欧阳冬：请吃糖――
    中年女性：谢谢，谢谢！哟，太多了，够了够了……
        2．日外  路上
    走出登记处，童小非一边走，一边看着结婚 证。
    欧阳冬把手绢递给童小非，看你，快擦擦……
    童小非没有接手绢，而是将一边脸伸过来，说：你给我擦――
    去――欧阳冬红了脸，窘迫地看这四周。
    童小非调皮地笑了，接过手绢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把手绢塞给欧阳冬，继续看着结婚证，口中念念有词：欧阳冬啊欧阳冬，这回你可跑不了了……
    欧阳冬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下，快收起来！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怎么像个孩子！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街上。站在街口，童小非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
    欧阳冬：走，去我家！
    童小非一把揽过欧阳冬的肩头，向前走去，嘴里哼唱起来――

    啊呀啦，啊呀呀啊呀呀啦……

    欧阳冬一边挣扎一边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别闹了，好不好，你看人家都看我们哪……
    她想用稍稍严厉一点的语气制止他的“胡闹”，便看着他的脸说：小非――
    她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童小非的腮边挂着泪水。但他继续哼唱着，只是声音已经沙哑；他的手臂仍旧紧紧地揽着欧阳冬肩头。
    欧阳冬鼻子一酸，泪水涌出了眼眶……
    两只鸟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一辆洒水车缓缓驶来，晶莹的水体在阳光下现出一道彩虹……
        3．日内  欧家
    落地钟的钟摆幽雅地摆动着，钟盘上的指针指向12点――钟声响起来，当、当……
    全家坐在餐桌前。
    欧阳志向举起酒杯，以温和而庄重的语气对童小非说：从今天起，我们小冬就交给你了……
    童小非：爸，您老和妈就放心吧。其实，冬冬比我懂事，她会管好我的。
    大家都把杯中的酒喝了。
    放下酒杯，夏秋岚说：也别太歉疚她，她要是耍起小性子来，还真气人！笑呵呵地气人……
    欧阳冬抿着嘴笑，但不说话，用余光看童小非。
    童小非：妈，这我早就想好了，我退避三舍就是了。
    欧阳志向微微点头。
    童小非：冬冬在外面从来是忍让为先，也就是回到家，才能冲丈夫发发小脾气，倒倒苦水。我要是再不体贴她，她就太苦了。
    两位老人连连点头。
    欧阳冬趁着给童小非的小碟子里夹菜的机会，悄悄地扯一下童小非的袖子。
    童小非明白了，说：对了，爸妈，有一件事要和二老商量一下：我和冬冬下午准备去河湾村，希望二老能够答应……
    夏秋岚笑了：去嘛，这有什么？
    欧阳志向：去吧，去吧，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童小非：啊，是这样，也许，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哦……夏秋岚看看自己的丈夫。
    欧阳志向看一眼自己的女儿，说：去吧，注意安全。
    夏秋岚：去吧。
        4．日外  郊外路上
    欧阳冬和童小非骑着自行车行驶在郊外路上。车把上、车后座上大包小小裹的。
    童小非：你猜猜，咱们走后，爸妈会说什么？
    欧阳冬：说什么？
    童小非模仿起两位老人的语调：妈说：老欧，这有点不妥吧？爸说：他们已经登记了，是不是？夏秋岚同志，登记是什么，是国家法律对婚姻的正式承认，有什么不妥？妈说，老家伙，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婚礼还没举行就……爸说：婚礼只是一个形式。妈说，那也行，可也不能跑到荒郊野外呀……
    欧阳冬笑得用一只手捂着肚子，说：行了行了，唉呀…… 你别说了好吗？小非，唉呀……
    童小非也笑了，问：冬冬，我学得像不像？
    欧阳冬：去！以后，你可不许这么学我爸妈！
    童小非：遵命――冬冬，咱们得快点儿。
    欧阳冬：急什么？才两点多。
    童小非：傻丫头，我要光线！
    欧阳冬：你带相机了？！
        5．日外  河湾村
    河湾村一片苍翠。
    无边的稻田随着微风摇曳，清河水悠闲地拍打着河岸，野菊花星星点点地点缀着绿茵茵的草丛……
    不远处，古塔依然倔强地屹立着。
    欧阳冬和童小非向老柳树走去。
    终于，他们站在了老柳树前。
    老柳树根部长出了许多新枝。
    他们注视着老柳树上的字迹。
    童小非轻轻地抱住欧阳冬的肩头，欧阳冬这次没有拒绝，她的右臂也揽住童小非的腰。
        6．日内  童家
    邵氏站在童小非的小屋里，看着焕然一新的、布置成新房的陈设，眸中闪烁出沧桑的欣慰。
    她拿儿子和儿媳的结婚照，端详着。
        7．日外  河湾村
    欧阳冬站在老柳树前，抿嘴笑着。
    童小非站在三角架前，看了看欧阳冬，然后按动了自拍键。
    童小非疾步走到欧阳冬身边，又抱住她的肩头。
    自拍键咝咝地响着……
    欧阳冬的头靠在了童小非的肩上…
    嚓！快门响了。
    8．日内  北音
    琴房里，北音欧阳冬正在练琴。
    一滴泪水滴在琴板上。
        9．日外  河湾村
    童小非用10年前的那把电工刀在刻字。
    欧阳冬站在一边看着。
    字迹一个个出现在童小非的刀下――

        1982年8月16日

    新旧字迹上下排列。
    两人久久地看着。
        10．日外 河湾村
    草坪上，一顶蓝白色相间的帐篷已经支起来。
        10年前两人坐过的大石头，就在帐篷旁边，此刻，欧阳冬坐在石头上。
    童小非站在她的前面，将小提琴上肩。
    欧阳冬注视着童小非。
    童小非上弓。
    引子响起来，是及其轻微的泛音。
    闪回画面：
    阳光下的梓树。
    儿时的欧阳冬从一片晕化的光影中从远处跑来。
    儿时的欧阳冬手举馒头：小哥哥，这是给你的……
    童小非从远处走来，又模糊逐渐清晰。
    童小非：你在等人吧？
    （闪回画面完）
    童小非拉出一串由低而高连线音，然后是跳弓的和弦。
    闪回画面：童小非远远地注视着站在红星电影院台阶上的欧阳冬。
    （闪回画面完）
    旋律进入呈示部，《乒坛盛开友谊花》的主题出现了。
    欧阳冬双手托腮，某种闪烁出沧桑的笑意。
    闪回画面：红星电影院里。
    童小非：这首歌挺好听是不？
    欧阳冬矜持的表情。
    童小非尴尬的表情。
    （闪回画面完）
    旋律进入第二段，童小非加入了瑰丽的和弦。
    闪回画面：红星电影院外。
    欧阳冬看着车把上的糖葫芦。
    童小非：这是你的电影票钱！
    欧阳冬哭笑不得的神情。
        11．日内  曙光厂
    厂办打字室。小陶和小董在打字。
    秘书正准备推门出去，扭头对两个姑娘说：你俩快点啊，我等着看哪。
    小董：知道了。
    秘书出去了。
    小董：知道吗？咱们主任给了欧阳姐一天的假，说，登记是大事，我不想在今天再看到你！哈哈！
    小陶：咱们主任是全厂中层干部里最有人情味儿的。
    小董：对――哎，你说欧阳姐现在在干嘛？
    小陶：两人肯定在河边或者公园，抒情哪……
    小董：我是说具体在干嘛？
    小陶：嘿嘿……
    小董：嘿嘿啥？
    小陶：你说啊，我真想象不出欧阳姐和男人接吻会是什么样子……
    小董：笨，我可能想象出来，特淑女，特贵族，特公主……
    小陶：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