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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长篇小说《胎记》(87)

(2008-08-27 23:3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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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小说
6.
就在童小非给他的学生讲欧阳冬的故事时,欧阳冬打开了自己屋子里的箱子。
药球的味道冲进了鼻子,欧阳冬趁机停下手,没有立即将10年前放进去的那些物品拿出来,而是默默地看着它们。
过了有几分钟的时间,她才轻轻地将它们拿出箱子,此刻如果有外人在场,一定会以为她是在拿文物。

放在床上,一件件地铺开,再一件件地打开。
然后,欧阳冬偏着腿坐在床上,先打开了日记本——日记本扉页上,那个用血印上的印章依然依稀可见。
然后她一样样地看下去,时而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们。

最后,她把它们又拾掇起来,下了床,去开抽屉。她手中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一会儿,打不开。她停下来,微微地喘息着——见鬼,怎么还出汗了?她抹一下额头,接续转动手中的钥匙——还是打不开。

她想了想,顺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又拿出铅笔刀,往一张纸上削下一些铅粉;将纸折了一下,将折角对准锁孔将铅粉倒了进去。然后她又将钥匙插进去,转动了几下——锁开了,抽屉打开了——曙光厂宣传队在1972年夏季的合影静静地躺在里面,全体队员(包括她自己)在照片里向着她微笑。

“别犯愁,等照片洗出来,我上工会找人把他单个放大出来给你……”
想起周健当时这句话,欧阳冬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她拿起照片,迅速地找到了她身后的童小非。
你长大了,小非,长大了。我再也看不到那个无比纯真的、大男孩儿一样的你了……我本来可以再看许多年大男孩儿的你,但是我把你弄丢了……

“你叫欧阳冬?”
“哪个冬?”
“是后改的吗?”
……

欧阳冬将照片又压在桌子上的玻璃板下。哦,有点挤了,在北京开会的合影、野游的合影、办公室全体的合影……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哦,有点冷。她拿过一条毯子披在身上。就在她拽住毯子角时,她的手停住了。
她甩掉了毯子,站起身,又从箱子里翻出了那磅黑毛线。
用力握了握,柔软、细腻。毛绒绒的。

“欧阳,你还给我织毛裤吗?”

织,我现在就给你织。

欧阳冬下了床,将椅子翻过来,将黑毛线套在凳腿上,然后坐在床边开始缠线团。
夏秋岚在外面敲门,问:“小冬,睡了吗?”
“没呢。”
夏秋岚推门进来,看到欧阳冬在缠线,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她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欧阳冬。

欧阳冬默默地缠着。
良久,夏秋岚说:“听说……听说小童留校了……”
欧阳冬不说话,毛线从椅子腿上一段一段地脱离。
“唉,现在想一想当时我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小冬,妈是不是挺坏呀?”

欧阳冬仍旧不说话。
“你今天是不是见到他了?”
“妈,帮我呀。”
夏秋岚看着欧阳冬,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欣喜。她走过来,拿起另一磅线,在上面找线头。
“妈,下星期天我领你做头去。”
“老太婆了。做什么头?”
“你才不老呢,我不许你老……”
夏秋岚突然啜泣起来。
“妈,他还爱着我……”

夏秋岚先是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看到欧阳冬那非常自信的神情后,抹一把眼泪,笑了。她把线交给欧阳冬,向门外走去,说:“我得告诉你爸去……”
线团在欧阳冬的手中越来越大……

1972年刚刚过去,欧阳冬就利用元旦的一天假,开始在全市跑起来。核桃买到了,而且是山核桃,欧阳冬很高兴,山核桃比家核桃效果要好——这是书上说的。她拿起一个尖尖的山核桃,用指尖摩擦着山核桃那尖锐的核尖,凄楚地笑了。最难买的是芝麻了,油料作物,国家控制得很严,到哪里去买呀?万般无奈之下,她想到了饭店,饭店卖的烧饼上不是有芝麻嘛?

于是她去问饭店的人,芝麻能单卖吗?
饭店头头看着这个面容憔悴的美人儿,说:“前天我还处理了一个店员,他把芝麻放在倒空了的烟盒里往家里带……我今天把芝麻卖给你,明天我就得挂着牌子站在这儿低头示众!”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肖建军。

当三天后,肖建军把两大包芝麻递给她时,她诚挚地表示了感谢,又一次叮咛肖建军:“替我保密,别告诉宁宁,好吗?”
肖建军看着那张曾经使他浮想联翩的脸,男人的豪爽和怜香惜玉之情,使他庄重地点点头,说:“哪个国家都有永远不能公开的秘密……”

“谢谢你,谢谢……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谢你……”
“你能想到我,我还要谢你呢。欧阳冬什么时候求过男同志呀?”
欧阳冬的车骑出很远了,肖建军还站在门口望着。

下班时,欧阳冬让韩玉芬先走了,然后飞快地敲了一份食用说明,又印了一份,将蜡纸团了扔进纸篓,便开始包裹山核桃和芝麻。山核桃好办,装进大信封就行了,芝麻就不行了,于是她特意缝了一个布口袋,将芝麻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一切准备停当后,她开始穿戴。在紧鞋带的时候,她哟了一声——一个山核桃躲在凳子腿后面,只露出一个核桃尖儿——

该死,什么时候掉的?她顺手拿起来,想放进已经包裹好的口袋里,一转念,又不想再重新开包,便顺手装进军大衣的口袋里——等到了那里再塞进去就行了。但可别忘了,一定要塞进去,多一个,也许就能多黑一根头发呀……
欧阳冬骑上车出了厂区。

多熟悉的路啊,就是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一直往前骑上十分钟,就到了天主教堂了,过了教堂右拐,再骑上几百米,就是那家小铺——我在那给他买过麦乳精哪——当然,他和他母亲没有收,让我倒进河里了……再骑上不远,拐过一棵老槐树(一到四月份槐树花儿的味道真香啊!)——就是一排排的红砖平房,第三趟,右数第四家就是了,就能看到那座自盖的小房子了……

欧阳冬在距童小非家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下了车,透过依稀的光亮,她看到小屋子里透出柔和的光,照在外面的雪地上。她慢慢地推着车,一步步地接近了小屋子;一种陌生的感觉罩住了她——那时候每当接近这里,她的心头总会荡漾起一股热流,但今天却是一种悲苦,一种令她心中阵阵发疼的悲苦。

她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在距小屋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从车把上拿下放在网兜里的包裹,然后颠着脚走到童家院门前,踮起脚,将网兜慢慢地顺了下去——她尽力地伸展身体,以将网兜放到离地面最低的位置,然后,她喘了一口气,将勾着的手指伸直,网兜绳离开了自己的手——网兜在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她怕他或者邵氏听见,或者正好此刻身后有人走过。她快速地走向自行车,踢开车梯子,飞身上车离去。

当骑到路口时,她又下了车——最后看一眼小屋子里射出的温暖的灯光,然后转身离去。
小非,这是我的一点意思,你可以恨我,但芝麻和核桃是无辜的,就像你本身是无辜的一样……万一你想到是我送的,也不要扔掉,好吗?
欧阳冬在心里默念着。

回家吧,今天从算做了一件有点意义的事情。还走运河边吧,那边近,就是偏僻了些。她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大约有8点多钟吧,走。
欧阳冬的车上了运河边上的路。
突然,她咳了一声——军大衣兜里那个核桃忘了塞进网兜了,真该死……

骑回去?算了,也许这时候他(或者姨)正好站在院子里……算了。真该死。
路上很静,欧阳冬有了些害怕的感觉,也有些后悔,干吗非图近,太静了……

左边是河,右边是民居。从民居的窗口透出依稀的灯光。看到灯光,欧阳冬觉得自己有了一丝安全感。偶尔路过的行人,更使她心中的恐惧大大缓解。再骑几分钟,就是大道了。
就在她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脚下猛然踩空——她暗暗叫苦,车链子掉了。而此处,正是没有人家的地方!

她下了车,将车停在路边,蹲下身来用带着手套的手笨拙地试图将车链子挂上齿轮——她的错误就在这里,她应该推着车快速奔向大道,这样她就安全了。
就在她徒劳地一次又一次地往齿轮上挂车链子时,一双脚出现在她的一侧。她开始还真的没有发觉,直到她急得摘下口罩,一股难闻的酒气窜进她的鼻子,她才猛地发现身边站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欧阳冬尖锐地叫了一声,说:“你干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呀?”醉汉看着欧阳冬的脸,“我……我来帮你……”
“不用!”欧阳冬起身,戴上口罩,推起车就走——但是车被醉汉拽住了。
欧阳冬害怕了,后悔了,不该图近走这条路啊……

她用足自己最大的力气猛地将车子从醉汉手中拽了出来——但是她的力用得太大了,她和自行车一起滑倒在雪地上。她又犯了个错误,她应该撇下车就跑,向大道上跑。
欧阳冬的思维彻底乱了,她本应该大声叫喊,但她却不声不响地爬起来,又去拽自己的自行车。就在她扶起自行车的时候,他的脖子被自己的围脖勒住了……

她立刻感到自己的呼吸几乎完全阻断,身体被拖着向路边滑过去。她在恐惧与窒息的双重压迫下,本能地、顽强地用手(手套已经掉了)去抠身后那只肮脏的手,但那只手依旧纹丝不动地扯着她的围脖,继续拖着她往一跺红砖后面走去。
欧阳冬的心底在哭泣——天啊,谁来救救我啊……

她的双腿徒劳地蹬着地,她的双手盲目在空中乱抓……
醉汉的酒气从后面喷到她的脸上,醉汉的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在寻找她的军大衣的入口处……
天啊,听过多少次的女孩子被糟蹋,今天让我遇上了……

流氓啊,你们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欧阳冬的心底继续哭泣……
突然,欧阳冬的反抗在混乱的思维中被一样东西惊醒了——就在醉汉那只亢奋而肮脏的手刚刚进入她的军大衣时,欧阳冬从嘴里发出游丝般的、细碎的音节——
畜~~~生~~~

与此同时,她凭着感觉,将手里握着的一个物件向着自己身后的那张脸奋力刺去……
几乎与欧阳冬那游丝一样的声音发出的同时,醉汉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睛在地上打着转转儿……

他几次试图将插在眼睛上的东西拔出来,但那件东西竟然像是焊上去的一样,顽固地插在他的眼睛上,只露出它那纹理丰富的后半部……
此刻,欧阳冬也瘫倒在地上。她几次试图站起来,都没能成功。她便双手支撑着地面,一边咳嗽着一边顽强地向路边爬去。就在她一步一步地跪着爬向路边时,那个醉汉捂着眼睛踉跄着追过来……

但欧阳冬已经不再恐惧了,抵抗的胜利鼓舞了她,保护自己贞洁的信念激励着她,她尽管身体倒下了,但她的嘴里依旧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喊,她在雪地里顺手抓起的半块砖头,也顽强地冲着醉汉摇晃着……
醉汉的身体也摇晃着,摇晃着……
但终于,他倒下了,徒劳地捂着自己那只镶嵌着山核桃的眼睛,倒下了……

醉汉其实早就抗不住了,他不是想报复,也不是不甘心被一个小丫头毁了眼睛,而是怕她去报案——他的酒醉是有意的,他每次对女子进行性侵犯时都特意喝上几两酒——一是壮胆,二是他觉得这样更有趣儿。他今天没想作案,所以刀都没有戴,大冬天的,想干点什么也麻烦,还危险。

是欧阳冬摘下口罩时那张虽然憔悴但仍旧秀丽的脸,激起了他的淫欲。他所侵犯过的几个女性大都在被掐住脖子时候便放弃了抵抗——他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拿自己的身体这么当回事……
他更没有想到,一只山核桃终结了他的罪恶……

当终于有人赶来时,欧阳冬的手里仍旧紧紧地抓着那半块砖头,仍旧望着已经因疼痛而昏厥在雪地上的醉汉……
当人们要把欧阳冬抬上担架时,欧阳冬用力摆手并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路上——那里有她的自行车。

她说:“我要回家……”
几个警察笑了,其中一个说:“小女英雄,对不起了,我们得要笔录啊……”
后来,欧阳冬对金英子和周健说:“那车子,小非给我大修过的……”
后来她又说:“女孩子的身体,除了她最爱的人,谁也不许碰……谁碰,谁就该杀!”

不知不觉,欧阳冬的眼泪落到了手中正在缠着的线团上。
唉,今天看来我得哭一宿啊……
线团缠完了,欧阳冬将它们又包在那条白色的纱巾里,黑黑的线团透过白纱巾更显得毛绒绒的。
欧阳冬擦擦眼睛,弯下身,从床下拿出了包裹着的油画。
14岁的欧阳冬重新出现在欧阳冬的家里。
哦,永远的1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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