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老板胥大叔
胥大叔的土坯房与队里的马棚只隔着一阻矮墙。
他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落下一条腿不利索的毛病,队长俊生让他把墙拆了,被他拒绝了,他说:“这墙不碍事,天天这么迈来迈去的倒是个锻炼。”
别看胥大叔腿脚不灵便,但赶大车却着实地有一套,生产队的大青马是远近出了名的“犟种”,不少车把式都在它面前败下阵来,胥大叔却不知使了什么绝招,硬把大青马调教得服服帖帖。
胥大叔三十好几才娶了一房哑巴媳妇,哑婶虽然不能说话,干起活来却干净利落,且不说把过去邋遢的胥大叔收拾得板板正正、体体面面,就说她喂猪的蓝围裙都不沾污点,胥大叔爱逗闷子,什么事经他的嘴一加工,总能让人笑得肚肠子痛。
胥大叔不打哑婶,这让村里的媳妇们羡慕不已,时常在夜里做完那活后,枕在男人胳肌窝里娇嗔地说:“你要象哑巴那口子那样,我就知足了。”往往这时,男人不屑一顾地一抽胳膊转过身去,吐出一句:“他还算是男人。”
胥大叔也觉得自个儿不算是男人,他没让哑婶怀上娃,为这他总觉得欠哑婶的,一次,县里一支医疗队下乡为育龄妇女做结扎,哑婶去看医生,医生说哑婶的子宫发育不全,不能怀孕,哑婶背地里哭了不知多少次,胥大叔那些日子脸上却异常的光彩,颠呵颠呵地竟去人多的地方插科打诨。
息耕了,乡里派队上出义务工修坝,队里只有一挂马车,胥大叔自然要去的,早上喂马时,他觉得头沉,用手试一下脑门儿有点烫,吃饭时,让哑婶烫了一杯老白干想喝下去睡一会儿,刚端起饭碗,俊生就过来通知他人员在场院里集合好了,只等他吃了饭立马就走。
通往大坝的路满是又深又硬的车辙,大青马拉了一车的人东扭西歪地行进,突然,胥大叔眼前冒出一片金花,人已把持不住落到车下,一声惨叫,车轮从他那条好腿上碾了过去--------
从医院回来,队里特意在镇上为他买了一副拐,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赶大车了,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觉,脾气暴躁异常,几次用拐杖将哑婶端来的饭菜打翻在地,大青马每天在马棚里嘶鸣,他听得懂,那是在呼唤他,但他的双腿却无力支撑自己走出屋门,喂它一把草。
一个阴天,胥大叔望见俊生带着一个黑粗的大汉走进马棚,那人他认识,是邻村的车把式大憨,去年坝上会战,大憨也算“梳理”过大青马,突然他预感到什么,将脸贴紧玻璃窗向外看,这时大憨已牵着大青马朝院外走去。。。。。。他明白了,村里没人能够驯服大青马,俊生只得将它换到别村了,两行浊泪顺着明净的玻璃滑了下去。。。。。。
那晚,他喝了一瓶子酒,第一次打了哑婶。
天还没亮,双眼红肿的哑婶已往院子里推了五、六车土,她要把通向马棚的矮墙垒高,高得胥大叔迈不过去,高得他看不见那个马棚,听不到马的叫声,然后他们过平静的日子。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