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關於《功甫帖》“科學辯證”的再辯證—答王樸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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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2日,《東方早報》、《文物報》刊登了美國物理學者、收藏家王南屏之子王樸仁先生的文章《功甫帖的一些科學辯證問題》。否定本人於2014年2月15日對《功甫帖》所做的檢測報告,支持早前上博研究員提出的“雙鉤廓填”說。
因為王先生文章有《文物報》與《東方早報》兩個版本,《東方早報》版有15000多字,《文物報》版有11000多字。多出的4千多字完全與科學辯證無關,比如王先生用嘲諷的口氣寫到:“不懂書畫的真科學家看到‘南蟲北蟲’之說都會亮紅燈,由紙厚估計透光度是任何物理學教授一見即知謬誤,即使不諳文章內容也可一查作者資歷,只要有英文姓名和曾經附屬機構,由Google網頁就能查出可有著作在正規期刊發表過,也可看出是研究主腦教授還是助手學生,無所遁形。筆者對網上‘假科學’素不理會,因為有志學生必爭取在正規學術刊物揚名,畢業有成後又豈會降格在網上發表研究?”。這類的文字充斥王先生文章各處,我不一一例舉。顯示出了王先生的傲慢。這些本來不允許在學術論文中出現文字,反使王先生文章的學術性大打折扣。本來學術就應該要純粹越好,這一點,本人欣賞《文物報》編輯的把關尺度。
王南屏先生是我景仰的大收藏家,本人也收藏有王先生舊藏的古代書法名作。你是物理學出身,我是工程師出身,在文物領域,都算業餘。不知為何您有資格,而我沒有?
我創立、經營製造型企業二十多年,自認為是一個負責任的企業家。現在,我也算得上一個古代書畫收藏家,因為收藏,所以也研究。有一點理工科的邏輯思維,遇見不成立的邏輯證據,不肯放過。對千年文物有敬畏之心,對蘇軾有敬仰之情。以為專家們不該如此草率,遂而辯駁。學術文章不多,但絕不搬抄他人,且時時以顧寧人格言為警策:作文“其必古人之所未及就,後世之所不可無,而後為之”。
關於《功甫帖》,作為研究課題,本人之前寫過六篇文章,覺得該寫的、該研究的都已經寫完,可以罷休了。有興趣的讀者可在新浪博客“脈望林霄”中搜索到(其中兩篇被《無錫文博》轉載,算正規期刊)。
6,《功甫帖的翁方綱題跋是偽作嗎?》,該文反駁曹大民先生在《東方早報》上發表的,質疑翁方綱題跋系偽作之論據。全面舉證紙張蟲洞狀態、與翁方綱書法面目。
學術進步需要健康的學術辯論,科學的辯論需要用證據說話,希望今後的辯論文章不再出現所謂資格論以及對人挖苦諷刺的語言。
以下針對王樸仁的“《功甫帖》科學辯證“一文,反駁如下(下文登載於《中國文物報》2014年7月15日):
首先是關於紙張厚薄,本人的結論是“《功甫帖》用紙偏厚,而且麻纖維較粗,也沒有施蠟,所以不適合用來勾摹”。王先生用一張圖試圖說明《功甫帖》用紙的層數比下方的勾摹本多很多。
王先生用下面這張圖示,試圖說明《功甫帖》用紙比翁方綱勾摹本多了好幾層,我在王先生的標註上加上了中文。經過與裝裱專家的討論,在邏輯咚阆卵u作了彩色立體示意圖,顯示出墨跡本與勾摹本裝裱的紙張層數相同(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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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4/mw690/003dM80bgy6KsRG02rNc3&690圖1,部位3,王先生將命紙或出邊條、甚至局部嵌補都當做了多加的一層(下圖由趙華先生友情製作)
圖中,標註3,王先生說是“加上一層更舊的托紙”,稍有一些裝裱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本身就是命紙,與畫心一起曾經被蟲蛀,絕不是比另一紙(勾摹本)多出的一層。2c,不是漿糊,而是邊裱與內紙重疊加助條的厚度。
1a、2、2a三處是明顯的局部嵌補,根本不是如王先生所說“加了一層舊托”。(圖2)。
本人的厚度測量數據,全部取自這些局部嵌補之外的部位,分別在兩張紙上不同部位取測量點6點。得出加上裱工的總厚度平均值分別是:0.235mm,和0.166mm,這是個很大的差異。若再比較另一張翁方綱題跋用紙,因為也是明顯的宋藏經紙,測量總厚達到0.208mm,與功甫帖相對接近。再與許漢卿題跋所用的普通明清用紙相比也是厚很多(測出總厚度0.173mm)。若比較《功甫帖》與翁方綱勾摹本用紙的纖維就會很明顯看見,《功甫帖》紙張的造紙纖維比勾摹本粗很多。纖維細有可能做出薄紙,纖維粗則不會用來做薄紙。這是不需要專業知識就能判斷的吧?
二,透光率與紙張厚度的關係
那麼,在同一張照片上比較透光率是否有意義?王先生寫到:“就算本紙的確較厚,也不能由此比較透光性,例如做窗戶用的玻璃比紙厚很多,玻璃窗是否會透光不如紙窗呢?” 在我的文章中我完全沒有用兩種不同材質比透光率。王先生以“玻璃”為喻,顯然是有意曲解。這就不好稱為“科學辯證”了。
“透光率”有一個洋文專業名詞(transparence),指的是射入光穿過物體后,測出的射出光的衰減的百分比。用儀器可以直接測量,但也不比直觀感覺的透光性來得明顯。直觀顯示的墨跡本與勾摹本之間的透光性差異,與上述測量紙張厚薄之間的差異相一致。
王先生寫道:“透光性與復合成分有關,更不能憑厚度判斷,紙層間漿糊的透光性不能忽略”。請問物理學家,在同一光源、同一種材質、同一個裱工用的漿糊、相同紙張層數的情況下,被測紙張厚度的變量是否導致透光率的變量?在各種變量中,僅有“紙張密度”,會輕微影響結果數據,但這不是決定性的變量。而且我在報告中強調了這個原紙沒有“施蠟”,現在也補充一點,也沒有染色。這個結果是“假科學”嗎?請用您的“科學辯證”來說服大家。我的報告顯示,照片是在同一光源用同一張照片顯示的直觀透光性(圖3,相機:Hasselblad,H4D-60;焦距80;光圈22;曝光時間1/125秒;6000萬像素;背光光源:StyleRX1200+柔光箱)。請問王先生這張照片是否還不足以顯示透光性的差別?從正面照片看,墨跡比勾摹本的顏色還要湥腹庑悦黠@低於勾摹本。紙厚是因,透光性低是果。在這麼低透光性的紙張上對光映摹,未見過成功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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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右同一光源、同一張照片拍出的背光照顯示透光性差異。左正面照顯示墨跡本顏色不比勾摹本深,而比勾摹本透光性低。
圖4,卷軸形式下的北方蟲眼,左為國家圖書館藏BD00029寫經局部蟲眼,右為大英圖書館藏“斯00925”寫經局部蟲眼及蟲繭
敦煌以外,北方蛀蟲吃過的古代書畫以及古籍並不少見,讀者自己可以領會與南方“廣東蛀”的區別(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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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1,北方蛀蟲在冊頁形式下古書畫、古籍蟲眼,左取自台北故宮《楊維楨題錢譜冊》,右取自王鐘翰先生故藏《乾隆八年刊本御製盛京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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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2南方蛀蟲在書畫中留下的蟲眼,取自本人藏品明陳淳《山前曉景卷》此卷為晚清廣東潘延齡舊藏,可視為為“廣東蛀”典型。
功甫帖墨色極黑,是宋代松煙墨的特點,與本人所見北京故宮、台北故宮多件宋人、元人法書的墨色相類,從正面看,除了飛白處,很難發現墨色變化,比如藏於普林斯頓大學的《張即之書金剛經》、《趙孟詈州妙嚴寺記》,紙張墨色皆與《功甫帖》類似,以張即之之迅,趙孟钪,皆不易看出墨色變化,這樣的例子宋人法書中比比皆是(圖6)。http://s15/mw690/003dM80bgy6KsShpAuy7e&690
圖6,左張即之速度快,右趙孟钏俣确,皆不易看出墨色的變化
其實不是看不見,而是不易看出來,所以本人才將《功甫帖》的背光照公佈,使任何人都可以輕鬆見到墨色變化的自然書寫特征。
是否看得見墨色變化,取決於行筆速度和紙絹材質。速度快比慢的易顯變化。楷書慢於行書;行書慢於草書。紙質緊密、表面光滑的紙張;比紙質松、面不光的紙易顯變化。如果要比較,應該取紙質相似、同是松煙墨的宋元人書法,才是科學的對比方法,即使在相同用墨的情況下,不同紙絹,也不能用來作比對。比如說,蜀絹以及表面有肌理的羅紋紙不能與麻紙的效果放在一起比對,眾所周知,是違背物理學邏輯的。
王先生居然用民國葉恭綽、許漢卿寫在吸墨量大的宣紙上、而且是用油煙墨的來比對宋人松煙墨墨色;再用米芾寫在蜀絹上的《蜀素帖》、用黃庭堅寫在有布紋肌理的羅紋紙上的《松風閣詩》作比較墨色的對象。如果一個物理學學生將不可比的項目放在一起比對,是不是該得零分?(這一句很不禮貌,卻來自王先生文章中類似的語言:“大學生寫藝術論文各抒己見,東抄西襲也不會得零分,物理習題若學生把厚度與透光度混淆必定得零分”)。
您還用一件不明材質的民國珂羅版《天際烏雲帖》的照片,不知道想說明什麼問題?通過珂羅版照片根本無法判斷紙張是哪一種,不同的紙張墨色脫落程度不同。更何況這件《天際烏雲帖》是否宋人書法還不能確定。
在舉例蘇軾《題王詵詩》圖像時,您說“只要把電腦顯示屏光度視線角度調正”,就能看出蘇軾的墨色變化。即使《功甫帖》的楷書行筆速度慢於《題王詵詩》,但我也能夠按照王君的方法,“將電腦顯示屏光度調整一下”,使《功甫帖》正面照片也能夠看到墨色變化,如果看背光照就更明晰了(圖7)。
圖7,相應位置濃淡變化與正面照片一致。
這個“別”字的背光照,很能夠說明書寫筆畫在入筆、滑翔、停頓、轉折、交叉、收筆各處的墨色體現出的書寫節奏,以及筆鋒的偏向(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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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這是用Phtoshop
背光圖將顏色濾去后,取各點黑度百分比。可見在交叉、轉折、收筆、筆鋒中心線黑度高;在快速滑翔、筆肚著紙部位,則黑度低。比如左下“力”的右邊轉彎處,內側為筆鋒外側為筆肚。“立刀”這一豎,筆鋒偏左。筆鋒在什麼部位,什麼部位就偏黑。“力”一撇向上翻筆速度快,墨色淡;“力”字最末一勾,有一個有力的勾提,墨色深。會寫毛筆字的可以自己體會到(本圖為趙華先生友情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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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功甫帖》的節奏與鋒芒,不可能是逐筆緩寫
下面這個“甫”字,王先生算是看見墨色在交叉處的變化了,但又接著寫到“橫劃直豎深溝嗉s,即墨的濃度一致,交筆處最多亦不至加倍,因為一筆后毛孔已大部分填了墨,第二筆吸墨量必少於第一筆,以此為量度標準就知道沒交筆的地方墨的濃度變化不到一倍。亦即快慢輕重變化微弱”。這句話頗費解,不知王先生怎麼計量濃度變化是一倍還是不到一倍?到了一倍怎樣?不到一倍又怎樣?請教王先生該如何測量墨色的倍數?(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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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0,“甫”字正面照與背光照的墨色變化
董其昌《畫禪室隨筆》評蘇軾《赤壁賦》稱“坡公書多偃筆,亦是一病,此《赤壁賦》庶幾所謂欲透紙背者,乃全用正鋒,是坡公之蘭亭也,每波畫盡處,隱隱有聚墨痕,如粟米珠,恨非石刻所能傳耳”。此“聚墨痕”墨淡的書法正面易見,墨濃的背光即可見。用以判斷書寫抑或勾摹,頗簡單易行。
以本人所藏一件明代陳淳大字草書《李青蓮問月歌》為例,陳淳是特別喜用淡墨軟筆的,速度也很快,紙張不太吸墨,從正面可以很好地顯示自然書寫的墨色變化在行筆中的“聚墨痕”。讀者自己可以比較相交處、提筆處停頓處的墨濃;滑翔處、筆肚著紙處墨淡。墨黑如《功甫帖》,只有背光可見“聚墨痕”。若是勾摹本則是反復塗抹的痕跡(圖11)。http://s14/mw690/003dM80bgy6KsSJZKm93d&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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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1,上陳淳草書《李青蓮問月歌》局部,中左陳淳“人”字末端,中中墨跡“蘇”字末端,中右勾摹本“蘇”字末端。下左陳淳“人”字勾提,下中墨跡“別”字勾提,下右勾摹本“別”字勾提。
五,關於“雙鉤廓填”問題
王先生為了給上博研究員的“雙鉤廓填”論解圍,先是輕描淡寫地說“《功甫帖》九字,是否以‘雙鉤廓填’作偽,這其實是不重要的”。試圖將上博研究員重點論述的“雙鉤廓填”輕輕放過。然後再將“雙鉤廓填”的概念擴充到“臨寫”、“無輪廓摹寫”的範圍,不惜將謝稚柳先生的定義推翻。然後想象這樣的勾摹方式:“鉤與填可分二紙進行,若先雙鉤輪廓一紙為底,再蓋上另一紙透光填廓書寫,就不會有鉤邊痕跡了”。這個想象的方法看似很合理,但是王先生您試驗過嗎?而且用一張較厚的麻紙。您說的摹寫辦法屬於“映寫”的概念,古代的高手確實有可能用“映寫”的方法複製書法,以致難以判斷真偽,至今也只有《懷素自敘帖》、《米芾多景樓詩》有學者作過這方面的討論,前提是出現了幾乎一摸一樣的寫本“雙胞胎”。若擴大而論,任何一件古代書法都可以被無限懷疑為“映寫”的偽作。在古代書畫鑒定方法論上,是不應該未出現證據,就無限懷疑的。
關於“雙鉤廓填”,本人博文《馮承素摹蘭亭序是雙鉤廓填嗎?》已經有專門論述,傅申先生在他的《書法鑒定—兼懷素自敘帖臨床詳唷芬灿忻鞔_的定義和論述,並有大量舉證(傅申《書法鑒定》,台北典藏2004年版,P46-49頁)。本人在文中說過,凡是雙鉤廓填,只要放大10倍到20倍,一定可以看見“起落筆處有鉤填輪廓的交叉燕尾,或在枯白處看到紊亂不平行的亂絲”。
王先生為了說明古人雙鉤廓填的方式如何能夠做做到看不見輪廓線,還能夠墨色自然,自己想象了一通用分兩紙先鉤后填的方法。為了證明自己的臆測,以元代陸繼善摹本《蘭亭序》為證據,來支持自己的結論。王樸仁先生這樣寫到:“要充分了解‘雙鉤廓填’手法,莫如參考元代陸繼善以此法重摹的唐摹本《蘭亭序》,陸氏自識云:‘因念嘗侍先師筠庵姚先生文敏趙公,聞‘雙鉤填廓’之法,遂從兄假而效之’,墨色枯潤濃淡相當易辨”。並且圖示如下(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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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2,王先生舉例陸繼善摹《蘭亭序》的墨色自然其實不然
本人找不到此帖的清晰照片,僅將手上的普通出版物放大一倍,就已經能夠清晰地看見,枯白處不平行的亂絲和雙鉤輪廓,根本沒有一點自然書寫墨色特征,其中包含王君所舉的“不”字,不知王先生如何得出“墨色枯潤濃淡相當”的結論?用一張小圖打發我們這些沒有專業資格的讀者?(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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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3,元陸繼善摹本《蘭亭序》部分字的局部,可見雙鉤廓填枯白處明顯的亂絲和雙鉤廓線
事實證明,元代陸繼善所用的“雙鉤廓填”法,與謝稚柳先生、傅申先生所定義的,完全一致。何來“廣泛的誤解”?
好在元朝人陸繼善給我們提供了一件“雙鉤廓填”的標準樣本。所以,不知該如何感謝您!讓我不用尋找其他證據,用您自己證據就可輕鬆推翻您對“雙鉤廓填”的新解釋。
王先生文章實在太長,論點瑣碎,其中重複上博研究員的一些錯誤邏輯,大多數已在本人所列博客文章中都有過辯駁。以下只提要點,不再展開。
王先生指出《功甫帖》刻本的母本原跡已經毀於戰火。為什麼其他存世的大量曾經安素軒收藏的真跡沒有毀於戰火?這個問題我在《翁方綱跋功甫帖手稿告訴我們什麼?》一文中己經反駁過上博研究員。
王先生的《功甫帖》墨跡本與《安素軒石刻》來自不同版本之說,也很離奇。本人《論功甫帖正是安岐墨緣匯觀著錄本》已經論述,刻本經過多道轉移摹刻,刻工參以己意,歷來會與原作差異很大,按照王先生的邏輯,蘇軾《寒食帖》也應該勾摹自與《三希堂》法帖不同的刻本。以後世刻本作為鑒定墨跡本的標準,在邏輯上已經被證明是無效的。
安岐藏印問題我在《功甫帖翁方綱題跋是偽作嗎?》一文中也提供了詳細的圖像比對。晚清作偽者,根本不可能做到仿細朱文印章的完全相符、仿清早期印色過關。
安岐著錄、翁方綱手稿、李佐賢著錄差異問題,本人在《翁方綱跋功甫帖手稿告訴我們什麼?》、《功甫帖翁方綱題跋是偽作嗎?》二文中,已經做過詳細文獻學檢討,結論是,李佐賢著錄的差別屬於刻本文字筆誤,反倒是墨跡本勘正了刻本。即使有一件文本與李著相同的翁方綱題跋,也必偽無疑。因為翁方綱醉夢中也不可能將只是七品小官的江德量寫成副部長級的“侍郎”。而不是像王先生所說:“三項著錄其實都不屬可靠證據,因為所載並不一致”,碰到不一致的地方王先生不去考校,就統統否定,恐非科學態度。
安岐《墨緣匯觀》的著錄體例是:記載項元汴舊藏,但不記載梁清標舊藏。因為安岐著錄的《功甫帖》裡面未提項元汴,所以項元汴并不是收藏鏈裡面真實的一環。《功甫帖》本幅若真有項元汴印章,反倒是可疑了。以梁清標的鈐印習慣,更不會在擠滿項元汴印章的本幅上再加上自己的兩方大印。所謂的“圖籍”印章其實只是猜測,本人以為應該是“XX圖籍”例子較多,而且右半印翁方綱描述比現在所見多出的筆畫頂上“一點”,翁方綱說“所露極眇”,又是在最邊緣。所以在後來的裝裱過程中,只要稍稍一裁,這一點就看不見了。裁邊,這是每個裝裱工幾乎都會做的一個步驟。這些已在《翁方綱跋功甫帖手稿告訴我們什麼?》一文中有專門論述。
雖然這是一場不對等公平的辯論,但是對於我來講,還是要感謝證偽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和疑點,這些論點和疑問都提供了一個思維的角度,使我需要尋找更多的證據,並且要用最讓人最能讀懂的方式表述出來,也是一種思維的訓練和完善論據的過程。
古代書畫任何一件都是在信息不完整的前提下作判定的。比如沒有出生證明,或缺了幾百年的流傳信息,或是流傳信息為偽的,等等。博物館裡面反復作為真跡展出、教育大眾的,也有不少可爭議的作品,不時也有學者研究證明為偽作,這都視為學術的進步。所謂真跡,嚴格意義上說,皆無人可以證明其為真跡,而只要可以證偽的證據出現,即可判定為偽作。世上所謂的真跡,皆以其未出現可以推翻的證據,故“暫定”為真跡。《功甫帖》亦然。
以上是對作為科學家的王先生的“科學辯證”一文的回應,王先生的的論文是否屬於“科學辯證”,讀者自行判斷。不妥之處還望大家指正。
鳴謝:本文得到趙華先生精湛的圖像製作支持與無私幫助,特此鳴謝!
2014年7月4日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