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着春衫已暮春
(2017-04-16 16:51:24)| 分类: 海上花 |
度过了很多个相似的春天了。
春天开始的时候,也许是一月,一个骤然热起来的午后,某些被阳光鼓励的小野花,冒冒失失的探出花蕊;又或许,是二月清寒的雨夜,天仍旧冷,还穿着羽绒服呢,但你走在路上,分明觉着周遭流动的空气,与往日有了不同。泥土迸裂草籽的清气,迎面的风不再是一味的冷酷,而是多了些许温暖的柔情。你知道春天来了。不仅你知道,河流,山川,杨柳,桃花,甚至连严肃的乌桕树都知道,斑驳的枝丫,萌出了簇新的嫩芽。
春天来的时候,没头没脑的热几天,性急的人穿起了短袖。接下来,冷空气如风卷残叶,卷起一片灰扑扑乌蒙蒙的愁云惨雾。江南很少下雪,偶有的雪粒子,多半飘在春天。天也寒,地也冻,羽绒服和羊毛衫早已穿上身,冷得还是没处躲,需要空调和电热器一起开动。雪莱写了一句很有名的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而我们的想法是:春天来了,天气才更冷呢!
早春和仲春的时光,在冷冷热热雨雨风风的循环中滑过。二月和三月,如同小时候玩过的跳房子游戏:这里埋了雷,那一格也是。偶尔一格风和日丽的时光,简直令人爱得钻心!可以一头扎进去,尽情的撒欢!千里江南,屋檐勾住三生桃花;房前瓦后,小桥掩映绿柳如烟。迎春花谢了,梨花接力;玉兰撑起洁白的小伞,杜鹃铺开嫣红的锦屏;油菜花还没谢呢,樱花又开了。空气香得人失神,道路美得人分心。此处彼处,俱是繁花开处。
没有人会忽视春天。它并不是无声无息的,而是像一串长长的鞭炮,带着光,带着电,带着火花,噼里啪啦的炸响。
待到天气终于稳定下来,那些美丽的花朵,也像响过的鞭炮一样,消失和湮灭了。紫叶李娇嫩细碎的粉瓣被郁郁葱葱的枝叶取代,柳树也以沉着的绿衣替代了初时鹅黄的轻衫。
我一直想念一株桃树。
它长在湍急的溪涧边,枝条舒展。满树绽放的粉色桃花,如最好的天光中的云霞,艳丽中带着缥缈之意。我路过它的时候,急着去办事,心想:等我回程的时候再下车看吧。回来的时候却是傍晚,下着青黑的暴雨。“明天我再来看它吧。”过了一个明天,又一个明天。疏忽半个多月过去。我简直不忍心踏上那条路了。
我想念那株桃树。它留给我惊艳的一瞥,和一年的错过。
眼下的空气中,飘浮的是柚子花清甜的香气。晚上蛙鸣处处。夏天已是触手可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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