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水而战，为何而战？

文/本刊研究员  王勇

2010年4月5日，首届湄公河委员会在泰国闭幕。泰国、柬埔寨、老挝和越南四国的政府首脑出席了本次峰会，中国与缅甸作为对话伙伴与会。在会上，中国向各方提供大量水文数据，缓解了近期受到的压力——泰、柬、老、越、缅五国舆论指责中国在澜沧江建设大坝，加剧了下游国家旱情。

湄公河流域一江六国，流域面积80万平方公里。中国为上游河段，称为澜沧江，五国为下游河段，名为湄公河。2009年末，该地区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并一直延续至今。中国西南五省（云南、贵州、广西、重庆、四川）的受灾人口已达6420多万——一场旱灾受灾人口超过5000万，全球已经30年没有出现过了，耕地受旱面积超过1亿亩，2088万人、1368万头大牲畜因旱饮水困难；在泰国，受灾人口超过600万，湄公河水位降到了历史最低点；在越南，某些地区要考虑的问题甚至已经不再是河流干涸，而是海水倒灌……

作为崛起中的大国，中国在此次峰会中的表现具有转折意义。但正如业内人士所言：该区域各国虽有多年的对话合作史，但跨国界的水管理机制仍不完善，水资源短缺引发的矛盾仍未得到根本性的解决，冲突依然一触即发。

在世界范围内，因争夺水资源引起的冲突愈演愈烈，湄公河甚至算不上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全世界至少有214条河流跨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国家，充满潜在冲突的的分水岭排成了长队：以色列、巴勒斯坦、黎巴嫩人、叙利亚和约旦为约旦河打得不可开交，为此多次爆发战争；印度和巴基斯坦在争夺印度河，印度和孟加拉国在争夺恒河，土耳其、叙利亚和伊拉克在争夺幼发拉底河，埃塞尔比亚、苏丹和埃及在争夺尼罗河，纳米比亚和波茨瓦纳在争夺奥塔万戈河。据《联合国水资源开发报告》统计，在过去50年中，由水引发的冲突共507起，其中37起是跨国境的暴力纷争，21起演变为军事冲突。

“20世纪的许多战争是为了石油，但21世纪的战争将是为了水。”1995年，面对愈演愈烈的水资源危机，时任世界银行副行长的伊斯梅尔·萨拉杰丁忧心忡忡的断言。现在，他的话已经应验。而在以环境为代价高速发展了30年之后，中国已经开始直面水战争带来的沉重压力。

无法避免的水战争

战争几乎无法避免，这源于两个根本原因——水资源的短缺和污染。

人类面临的世界性的水资源短缺是非常严重的，我们很可能在石油耗尽之前先耗尽水源。尽管地球表面70%由水构成，但其中真正能为人类所用的不足千分之七。但仅20世纪，地球上的人口就增加了3倍，用水量增加了6倍。今天，全世界有1/3的人享受不到卫生设备，1/5的人没有安全的饮用水，数以百万计的人每天用水量不足3加仑——你冲一次马桶的标准设计水量。而到本世纪中叶，全球人口会再增加30亿，其中绝大多数分布在用水短缺的国家。

中国正是其中典型，缺水贯穿中国历史，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不堪重负。中国人均水资源拥有量不足世界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历史上中国人口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四亿五千万，现在已经超过13亿，30年内会超到16亿。与此同时，中国正在掀起世界历史上前所未见的工业化、城市化浪潮，用水缺口每年都在加大。

污染则进一步恶化了短缺问题，这是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问题，也是新出现的水战争形态。中国工业和城市污水年排放量高达630亿吨，理论上足以污染全国所有的地表水源。每年有约250亿立方米的水因受污染而不能使用，有470亿立方米未达到质量标准的水被供给居民家庭、工业和农业使用，导致相应的损害成本上升。而水污染与水短缺在很大程度上又互为因果，缺水导致污染物难以被稀释，污染又极大地恶化了缺水问题，人们每多用一吨水，就意味着至少多排放0.7吨的污水，而这些污水会污染几十倍于自身的净水，而且治理费用高昂，为完成2010年水污染防治目标，全国要花费的费用就高达4000亿人民币。

世界银行估计，水危机造成的损失已经占到中国GDP的约2.3%。而这仅仅是一个方面，尚未包括难以统计的损失，比如水体的富营养化，湖泊、湿地和河流干涸的生态影响，以及大多数水体因污染造成的舒适性丧失和各类公共健康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