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岁月的边上（661-680）

文/魏智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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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

 

 

我从气质上讲，是柏拉图主义和康德主义的，也因此会喜爱海德格尔。柏拉图和海德格尔的诗人气质，以及康德的伦理取向，均比功利主义、经验主义、实用主义更为吸引我。但这几年，读得多的，反而是实用主义以及复杂性（内蕴了进化论），扬弃非抛弃，而是丰富接纳，我之超越愤青，因此得以完成。

 

662

 

并非所有的批评都应无条件地受到尊敬，事实上，受到尊敬的是这一类批评：批评者对被批评的对象有深刻的理解，他理解它的基本观念以及种种细节或者说细微之处，并能以深度对话的方式提出自己的假设，从而重新评估对象并作出极具启发性的评价（但也并非真理在握）。

难哉，但必须如此。

 

663

 

许多无知者轻率地以自己的偏见裁定别人，他所依据的，是批评的权利，他所有意无意忽略者，乃是批评的资格。

这类批评能得到表面的敷衍以显示被批评者的“谦逊”，但得不到真正的认真对待，因为它缺乏营养，它只显示“我在批评”，或你必须重视“我”。

遗憾的是，这类批评大行其道。

 

664

 

从这个意义上讲，新教育实验一直是寂寞的，虽然它一直身处于追随、赞许和批评中。但没有聆听与理解，没有编织与践行，追随与赞许只是盲目，批评也毫无分量。

对我自己而言，需要警惕的，是不要触犯自己所洞察到的这类情形。这意味着，对未相当程度理解或不感兴趣之物，宜保持沉默。

 

665

 

我们应该努力地诚实地活着，但诚实地活着不仅仅意味着道德地活着，这只是诚实的一个方面，诚实还意味着一系列的忠诚：对真理的忠诚，或者说对思考的忠诚；在思考中对问题的忠诚；对自己所坚守的信念的忠诚；以及，最终对自己生命的可能性的忠诚。

 

666

 

哲学知识的学习对哲学修炼而言是次要的，甚至，是极次要的，重要的是进入思。

原创性哲学家的特点，是不断地改变提问方式，直至改变对哲学的想象，从而创造出新的世界，也可以视为一种原型。原创性哲学家之间的对话，是原型之间的对话，而原创性的诗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667

 

布鲁姆在《影响的焦虑》中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一套语言，一种范式，总会耗尽它的可能性而进入死地，惟有创造新的语言，才能恢复生机。生活是《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必须用新的故事替代旧的故事。

这一原理，对教育适用，对课程适用，对人生也适用。在这里，想象力的地位是突出的。

 

668

 

一个团队的成员越不成熟，越需要领导人建立在理性（公义、说理）基础上的强势。没有这种强势，一盘散沙式的民主，也有可能渐渐孕育出成熟的成员来，但那只是小概率事件。

反之，一个团队的成员越成熟，越容易自组织，越不需要强势的领导人，直至不需要行政领导人，而只需要协调人。

 

669

 

如果不把激情理解为某种特殊气质或表面的浪漫主义，而将沉静、孤独等也纳入其中（甚至更本质）的话，那么存在本质上是一种激情。与存在相关的一切，如信仰、知识等，也无非是激情，与此相对的，是虚无、冷漠、乖戾……

以自己的方式真诚地卷入生活，这就是激情。

 

670

 

总说要努力，但动力从何而来？

真正的动力，必定首先源自方向感。方向感有三个层次：目标、意义、信仰。大多数时候，生活之低效，职场之不专业，均源自目标不明确，与意义或信仰还很遥远。

在这时候，轻言意义与信仰，往往无法真正步入意义与信仰，而成了浪漫主义的聊以自慰的咏叹。

 

671

 

不要抱怨没有人关注你，要庆幸的是，没有人打扰你。

不要抱怨总有人打扰你，要庆幸的是，有人在关注你。

 

672

 

陶潜说：“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这也是我从事教育多年的感受，甚至，是我对人生的一种心灵体验。许多时候，我们宣称的繁盛景象，只是一种盲目的乐观或浮夸。

但重要的是“但使愿无违”的那份坚定，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那种从容。

 

673

 

许多时候，我们做一件事或一个抉择，常常会听到许多反对的声音，这是好事而非坏事。反对的声音无论是善意或恶意，总能让我们不断地审察自身，从而更审慎，避免盲目乐观。

异议总是更容易让我们更深刻地成为自己。——除非你还没作好成为自己的准备。

 

674

 

日渐感觉到，新教育意义上的好教师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它是一种激情，在不同人身上有不同的体现：诚恳、稳重、务实、低调、耐心、专注……

激情型教师与情绪型教师有本质的区别，后者过于浪漫与自欺，并且实际上很在乎个人的面子与利益，而无法理性权衡。

 

675

 

敬事而信，惟有依靠我们真实的成就来作为尺度，才能丈量出尊严的深度。否则，永远是怨妇，因为责任在他人，我们不再是自己的主人，或者永远在逃避，相信更好的生活在别处。

人生并不总能胜利，但确实存在伪装的胜利与无价值的失败，也存在真正的胜利与英雄般的失败，这取决于抉择而非能力。

 

676

 

人生中有太多的迷雾，大多是由我们的心或者说情绪而生成的，在这重重迷雾之中，一个人如何把握本质的东西？这是一种考验，在我看来，能够通过这种考验的人，总是极少数。

2012，祝福自己，继续训练这样的眼光……

 

677

 

一个越来越容易被遗忘的事实是，我们的生活日趋外在化，这导致了心灵的贫瘠或者内心生活的死亡。——我们所谓的丰富的内心生活，常常不过是外在生活的欲望投射，而缺乏了真正的省思，缺乏了真正的丰富与安宁。

甚至，连对这一点的稀薄的认识，也是极其浅薄的。

 

678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收入是不够的。我们会计算房贷、车贷、子女的择校费或留学费用，以及日渐上涨的物价。但事实上，我们无非是生活在与别人的比较中，而不是基于对自己真实需要的计算。——在一个人均月收入5000元的单位里，拿到3000元的人，便会愤愤不平，这才是事实，是不快乐的原因。

 

679

 

大人立于世，凭借的，最终是煌煌的人格。所谓人格，其核心，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形成的信念与能力。是一次次的遭遇与应对，将这人格融铸为一个整体。

妨碍这种人格的，是内心的不安全感或无力感、自我辩护或归因于外、自欺与欺人……谁赢得了自己，谁就赢得了世界。

 

680

 

一个母亲可以打孩子，骂孩子，怒其不争。但当危险来临，她会本能地不假思索地保护孩子。一个邻人，她会对别人家的孩子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但在危险或利害纠葛面前，她往往会本能地维护自己。

一个团队，就是一个有待呵护正在成长中的孩子。你是母亲还是邻人？“她”是母亲还是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