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师作业·年度叙事·2010】

像小草一样潜滋暗长——小风习习年度叙事

提交人：小风习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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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证明自己和如何证明自己——无论是马或者是人，都会遇到如许生存在世的老大难题。一匹骏马沦为拉车驽马，在无数次凌辱与欺侮中，每一次的鞭笞、饥饿、负重，都可能要了它的小命，它也完全可以索性倒地不起。然而它每一次都是坚强地爬起来，两眼饱含泪水，屈辱却勇敢地直立，直视远方，像是遥望某种冥冥旨意的下达，更是有朝一日能得到自我的明证。只要还活着，就会找到证明自己的机会。这是信念，也是宗教。

证明自己，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摘自《风之王》[1]

2011年2月5日，大年初三。窗外，偶尔传来零落的几声炮响，像是逐渐远去的新年的脚步声。

一个人在家，儿子昨天回了姥姥家，就赖在姥姥家，不想回来。高去参加葬礼了，一位同事的老母亲，在初一那天病逝，今天，就要入土为安了。

家逐渐安静下来，我也是。

忙，虽然像是借口，但是真的很忙，忙着工作，忙着整理房子，忙着搬家，忙着过年，以至于，错过了网师年度叙事的时间，没有写，也没有交。我只能偷偷地读大家的叙事，然后越发不敢写，不想写：没有什么可写的，尽管这个理由如此苍白无力。只有我知道，根本的原因是我静不下心来写，这一年，如此平淡，也没有什么可写。

昨天，回妈妈家，打开电脑，看到了毛虫群，读到了干老师推荐的帖子，读到了《大地歌吟》，突然间，我觉得异常羞愧不安。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能够做什么？我做到了什么？

几个问题就这样从心里迸出来，一直萦绕在心间。然后，我发了一条微博，其中，有这样一句话：过去的一年，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况：我像小草一样潜滋暗长。

是的，像小草一样，潜滋暗长。

在这个寂静的早晨，我闭上眼睛，过去的一年，如同电视剧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这是一部四集电视连续剧，当然，也可以按照春夏秋冬来划分。

春

春天是躁动的季节，春天也是万物萌发的季节。

依稀记得，春天，我很烦躁，总是感觉自己很孤独，很寂寞，尽管那时亲爱的马老师还有时间，还经常在QQ中留言或者进行短暂的交谈；尽管亲爱的飓风姐几乎是夜夜和我聊天；尽管亲爱的喜喜同学和我时不时互相发个读了我们都会想哭又想笑的邮件……

是啊，那时的我，好像是堂吉诃德，时时刻刻和巨大的风车作战，之后，是沮丧、痛苦、难过，然后擦干泪继续向前。

夏天，娟娟要我把整个学期的课程整理出来，说要做个专题时，我重新阅读我写的那些文字，发现里面充满了焦灼、困顿、难过、寂寞、尽管我在努力遮盖，但这些字眼，还是从我看似平静的文字中弥漫扩散，挥之不去。

当然，不可否认，整个春天，我和我的孩子们，也在困境中不断萌发，生根，张叶……

今天早上，我翻开了总共176页的上学期课程记录，12.7万字，不能涵盖我们走过的那个学期的全部。

紫云英地耕种了，四月，我们出发了，跟着金子美铃迈出小脚步了，田野、紫云英花、穿着红鞋的小脚丫、玻璃和文字、一万倍……那些我现在都不敢想起，却挥之不去的金子般的字，金子般的快乐充实又唯美的时光啊！

接着，我们走进了漪然的《四季短笛》，也走进了漪然的内心。至今，我依然相信，我和孩子们，在漪然内心荡起了小小的涟漪：这是漪然的班级啊，她那么渴望了解每个孩子，她那么渴望能够成为这些孩子中的一个，可以自由奔跑，可以看着星星阳光和大地……

漪然对孩子们说：如果，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每个人都愿意做一颗能够给别人带来快乐、温暖和希望的小星星，那么，飞宇班就会是一条灿烂的星星河，这星河的光辉是来自于你们每一个人，而你们，都是我心中不一样的星星。

我的飞宇班，我的小星星们，在这样的春天里尽情欢笑，晨诵、午读、暮醒，烦恼是小插曲，快乐才是主旋律。

我们一起共读，除了绘本之外，我们用了整整两周时间，共读了《木偶奇遇记》，我们一起策划出我们的第一本作品集《星星河》并为此做着种种准备。

我们辛勤耕耘，只为了在春天中萌发，绽出我们那一抹小小的绿。

当然，焦虑的时候，能陪伴我的，除了朋友，更重要的就是书了。这学期的网师课程，我选了《给教师的建议》。网师还是读书会的时候，马老师就告诉我说，小风，你要把这本书中的重要章节背下来，你工作中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能在书中找到答案。

从那以后，这本书，就一直陪伴我，形影不离。回宿舍时，这本书在我床头，回教室时，这本书在讲台上，触手可及。

当然，最终，我还是没有读懂这本书。我认为我读懂了，我甚至没有完全批注完这本书，但是，从老师们一次次课中，我想，我是读懂了。于是，我提交了一篇过关作业。我不想叙述我完成作业的过程，我只能说，我想利用这篇作业，让老师们看到我梦想中的教室，以良性的教育学循环为背景的，让每个孩子都能够张扬个性，绽放光芒的教室。我没有过多描述细节，因为，很多细节在我心里，我会看着它一步步变成现实。

我忐忑不安地交了作业，内心被各种情绪所占据。

后来，我的作业不及格。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

对我而言，那不是作业。对魏老师而言，那也不是作业，所以，他更慎重。

当看到我的作业不合格时，泪水悄无声息落下，电脑这边的我，流着泪，给飓风姐敲下了一行字：老大，我不会退缩的，我是蟑螂小强，然后，还附带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飓风姐抱了抱我。

最终，我还是退缩了，不敢面对网师，以至于年会上，甚至不敢面对魏老师……

实际上，我没有像我和别人想的那样坚强。

我在我的课程记录上写着：有时候，面对孩子，会涌现出一种无力感；有时候，面对课程，会涌现出一种无力感；有时候，面对现实，会涌现出一种无力感。

我知道，当我竭尽所能，却连自己都不能满意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我的专业素养亟待提升。

课堂，一直困扰着我。但是，网师的研课，我却因为种种原因逃避了。自卑、懦弱、懒惰？兼而有之吧。

我看着苦涩的果实一天天成熟，我自己把它酿成了一杯苦酒。

所以，即使最后，我们班的共读圆满结束；即使最后，我们没有进行过考试训练，却最终在区里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即使区里老师都对我们孩子的日记、写绘感到震惊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开心：尽管，一年半来，我都在为成绩而纠结忐忑啊！

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春天和夏天捉迷藏，她们都藏在了夜的阴影里。

我呢？我把我的一部分丢了……

夏

夏天，跟着马老师，跟着毛虫组开始了课程研发。我沉浸在谢尔大叔的诗里，也希望借着这些，把自己藏起来。

我像个孩子，渴望得到别人的肯定，一旦得到些微的赞扬，又忍不住翘起骄傲的尾巴。

我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活在别人眼中，别人的话语中，丧失了自己。

说到夏，不得不提起年会。

是的，幸福的年会，我们一家三口，自费去石家庄参加年会。幸福啊，当我又一次见到我魂牵梦萦的那些人，当我置身其中的时候，除了微笑，就是微笑。有一种神奇的感觉，我，回家了，置身于家人中，不再孤独，不再寂寞……

还有，就是年会上的泪水和欢笑。

网师学员叙述他们自己的故事时，我看到了，连坐在我前排的朱老师都在默默流泪。

至于我，当美丽老师为我们吟诵起那首诗的时候，泪水，就不可抑制地默默流啊，流……

那一刻，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焦虑，都随着泪水奔涌而去。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将来要朝向哪里？

我看着朱老师，看着他两鬓的白发，看着他默默流出的泪水；

我看着在台上的干老师，消瘦，还有些疲惫，却仍然充满激情地讲着他们的梦想，芦滩，被他描述的那般充满诗意，美得仿佛仙境一般，只能存留在梦里……

我看着前排的魏老师、马老师，他们默默不语。天啊，马老师秀美的发髻中，竟然夹杂着白色发丝……

如果我能，我真想帮她拔了这些白发，可是我不敢，我怕拔不尽。

一时间，五味杂陈。

我拍拍身边的喜喜，她也是泪流满面，有点凶地说：别打搅我，我要写东西。

这些人，这些坐在会场上默默流泪的人，还有那些在自己教室默默耕耘的人，还有我，我们这些人， 究竟为的是什么？

新教育，这三个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沉重，以至于我们不敢轻轻松松说出口。

新教育，这三个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沉重，以至于我们要铭记在心，愿意为她倾己所有。

是的，不是我们选择了她，是她，选择了我们。

那一刻，忽然释然，过往的种种……

于是，心静下来，开始准备下期的课程，开始准备开展一段新的征程，我知道，我必须从从容容走下去。

心里，还是有小小的隐忧，因为我即将上学的小儿子。他会遇到什么样的老师，他会有怎样的生活呢？

我担心，我带着别人的孩子快快乐乐，我的儿子，却要在别人的手里，不停地读读写写，甚至小手磨出了茧子。

我只能以忙碌遮盖我的担心，却不得不带着悲观，听着秋的脚步逐渐临近。

就在我以为儿子只能束手就擒时，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听起来，就像是喜剧片，却带着悲凉的味道。

在我已经拿到了三年级语文课本，已经和家长们一起把教室打扫干净，桌椅摆放整齐，准备迎接孩子们到来时，却接到了调令。

于是，我必须交接工作，第一时间到新单位报到，工作的间隙，安顿住处，解决生活问题。

这样令人猝不及防的转变，并不是我自己经历的，几乎同时，我获悉，研究中心成员要去内蒙古了，芦滩，真的就成了梦，遥不可及，那些苦行僧们，要去罕台镇，我们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可惜，我没有时间哀伤或者难过，因为有太多事情要忙。开会、备课、搬家、适应新生活……

秋，就这样来了，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不管我们是快乐或者苦涩。

秋

新学校的工作节奏很快，每天要做什么，都是按部就班的。该怎么做，也是有规矩的。

所以，我要观察、学习，然后工作。

我要接手新的班级，同时，还要听着飞宇班孩子和家长对我的呼唤，我要带着喜悦，也要带着愧疚。

开始那段日子，我忙的找不到了自己。

每天都像陀螺一样转，闲下来的时候，潜藏的各种信息又忍不住蜂拥而至，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里转啊转。

再有两天就要新生入班了，忙了一周，学校放假一天，我值班。

我看到了一个孩子，扯着父母的手，一拐一拐走进了学校。孩子父亲问我，老师，什么时候开学啊？我说，周一。他迟疑了一下，又问我，这个学校怎么样啊？我说，如果你觉得它值得你信任，它就是值得你信任。如果你怀疑它，它就值得你怀疑。

我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家长说，叫小轩。

当父母带着小轩走出办公楼时，这孩子回头，微微笑了一下，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他说，老师，再见。

我查了查名单，小轩，是我的学生。

是啊，孩子，各种各样的孩子，就要来到我身边了。

本来想为孩子们设计一个入学仪式，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没有按照我设想的进行。我仅仅是准备好了一首小诗和几十本绘本。这首小诗叫《星星》：天上一颗星星，地上一颗星星，五十六颗星星，汇聚在一起，变成了温暖的家，我们，是幸福的星娃娃。

我给每个孩子面前放了一个绘本。我希望进班的第一天，故事、阅读，就能够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地融入进我们的班级，融入到每个孩子的生命力……

我号召家长们一起打扫卫生，我对他们说，走进这个教室，我们就变成了家人，我们要努力为孩子营造一个温馨快乐的家。

于是，孩子们拿着故事书出去读，家长们和我一起打扫教室。

然后，我们把教室打扫干净时，我们一起吟诵了《星星》，我告诉家长们，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小星娃们的家了，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你们的孩子。

家长们拉着孩子们的手，笑眯眯离校了，我请家长和我一起打扫卫生的事情，也成了学校的话题，校长问我，你是怎么发动家长帮你打扫卫生呢？我说，我对家长们说，这是我们共同的家。校长笑了。

紧接着，就开学了。

孩子们络绎不绝进班，每天都会多几个孩子。没有课本，没办法上课。教室里没有音乐，而五六十个刚入学的孩子，又不知道什么是规矩。老师不够，两班一年级，一百多个孩子，由三个老师看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啊。

从六点多进班，上午三节课，中午带着孩子们吃饭，看着他们午休，下午上课，放学……

很快，我的嗓子就哑了。

另外，还要照顾儿子。儿子起初在我们班里。他逮着机会就想腻着我，我知道，可怜的儿子跟我一样，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我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别人不知道儿童走进陌生环境的这种恐惧。有一天，看到儿子课间伸着手要我抱的样子，老师们笑了。有一天，校长无意间说起，孩子还是不要跟着自己的好，可以学规矩。

后来，我就给儿子转到另外那个班级里了。我能做的，就是在课间找找他小小的身影，晚上回到宿舍，抱着他的小身子，给他讲故事。

可是，很快，我连抱着他的功夫都没有了。

最终，有六十三个孩子进班了。要开家长会，成了家长委员会，尽管开学那天，所有家长都报名参与了。但是，还有必要进一步确认究竟哪些可以成为核心成员。要解决班级读书的问题，要努力做课程。学校希望一年级两班同时开展实验，所以要发动两班家长，要……

很快，晚上，儿子要跟着爸爸吃饭、睡觉了，周五下午，要跟着小姨回姥姥家，因为妈妈周六周日还要忙班级的事情……

值得庆幸的是，新学校一贯以来，都有和家长密切联系的传统，家长们也非常乐意配合学校的一切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我有一批，而不是几个非常好的家长。当他们听到我要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他们的孩子一样，他们就对我充满了信任，无论要他们做什么，倾心付出而无怨无悔。

所以，连我都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家长委员会顺利成立，家长们自己选出了核心成员，确立了家长会的职责以及核心成员各自不同的分工。

所以，连我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家委会动员全体家长缴纳班费，每个孩子一百五十块钱，用来解决班级共读、饮水等问题。而且，他们全权负责。

所以，我们买了两千多块钱，将近二百本的绘本，每个孩子买了一本《新儿歌》、买了打印机、买了统一的大、小素描本……

新的数学老师袁老师也进班了，虽然是实习老师，可是，值得庆幸的是，她和我一样爱孩子，一样愿意每天给孩子们讲故事。

我们班一天天变样了，孩子们一天天变样了。

最初一段时间，我们每天晨诵一首儿歌，那时候还没有多媒体，我抄到黑板上，孩子们跟着读，然后中午画下来。

可是很快，我发现这样不行。学校把早读时间分给了语文数学老师，中午孩子吃完饭后，必须在教室玩，这样，就没有办法完成中午写绘了，就算完成，也是匆匆忙忙，质量不高。

我必须先适应环境，孩子们也是。于是，我把每天晨诵改为每天晚上回家自由背诵儿歌，第二天来背给来值班的家长和我听，会背一首，就会在星光银行里存上一颗星星。我把这个活动命名为“叽里呱啦背”，孩子们可喜欢了。

好在，每天我或者袁老师都会给孩子们讲故事，晚上，孩子们会带回家一个绘本，让爸爸妈妈读给他们听。

好在，每周五总会讲一个故事，爸爸妈妈和孩子一起听，然后，完成故事写绘……

学拼音时，我以一个故事为主线索，我对孩子们说，在遥远的星球上，有一个王子，可喜欢你们了，邀请你们去做客，但是，有一个小魔怪，他不喜欢你们太聪明，他希望你们能够长出他那样的爪子、尖脚，变成笨孩子懒孩子，我们要打败小魔怪，和拼音宝宝交朋友，拿到一把开门的金钥匙，就能得到王子送给我们的邀请函，继续去旅行，直到见到小王子。

因为每周只有九节课，所以，每一节课我都会认真准备。加上学校很重视听课，前两节必须听课，从开学起到学期终一直在不停研课，所以，我对课堂不在那么害怕，孩子们每天都学得比较扎实。

拼音学完后，我们举行了一个“拼音大冲关”综合活动，目的就是让孩子们快乐地展示学习成果，同时，提高利用拼音进行综合实践的能力。

活动举行的非常成功，这并不奇怪，因为，老师家长们、孩子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孩子们的精彩写绘，充分显示了他们的兴奋、愉悦之情。

而当赵校长发现我们给孩子们准备了正版的新华字典和一本精美的阅读记录手册作为冲关纪念品时，笑眯眯地说，我也想变成这些孩子，参与进去，他们多幸福啊！

是啊，我们的孩子非常幸福。每天只有五节课。上午三节，下午两节，音乐、美术、体育，正常开展。每天都能读故事。

布置作业时，我总会看到高子越写作业时苦苦的小脸，于是，总是布置最关键的，而且，原则是少儿精。

孩子们很幸福，我的生活不幸福。

每天都泡在教室里，下午，总有家长围着说孩子的事情，以至于几乎每天下午，高子越都是一个人跑着玩，我没有时间看着他写作业，他就往后拖延，一直到很晚，然后苦兮兮地，磨磨蹭蹭不愿意写作业。

可是，一旦我说，不让他写时，他又哭得更厉害了，小脸磨蹭着我的脸，泪水打在我的脸上，哭着喊着一遍遍地说，妈妈，我写，我写，我不写作业就会变成傻子，什么也不会……

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好几次。

办公室的同事们也提醒我说，自己的孩子最重要。

可是，一天天，我心里着急，情况却没有多大改善。

那天，老师说高子越不喜欢上语文课了，总是无精打采。

那天，高子越语文考了全班倒是第一。

那天，去学生家家访，遇到了同事。家长说，老师真辛苦，尤其是时老师。同事说，是啊，为了学生，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儿子长大后，一定会恨你的。

我强忍住满心的苦涩。

放学后，我和儿子回薛店，我骑着电动车带着他。

我问他，小猴子妈妈请教他一个问题，为什么小猴子不想上语文课？儿子说，怎么不想上了？我说，上课不想回答问题，不想写字。儿子说，那是因为小猴子不太会，害怕说错了其他小动物笑话他。泪水几乎要涌出来了，我强忍着，问他，那你帮小猴子妈妈出个主意吧？他说，其实小猴子妈妈应该每天多陪陪小猴子，教教他，这样，他就越来越棒了。

听着儿子稚嫩的声音，我的脸上满是泪水……

家长说，高子越真可怜。其他孩子，妈妈一颗心，最少半颗或者三分之一四分之一在他们身上，你的心，要分成多少份啊，他得到的，有多少啊！

是啊，六十三个孩子啊，六十三份沉甸甸的嘱托啊，六十三粒沉甸甸的种子啊！

这里面，有单亲家庭的孩子，有保养的孩子，有身体先天残缺的孩子，有智力上有障碍的孩子，有留守的孩子……

每个孩子，都是一个小世界，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也不能窥知他们的所有秘密……

我要和孩子沟通，和家长沟通，和同事沟通，我要学习，我要适应。每天都要打印便条，每周都要写家长信，每月都要开家长会，当然，还要完成学校布置的一样一样的工作……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只能这样子过下去，逐渐迷失自我，甚至以自己的孩子的成长为代价吗？

我真是迷茫。可是，我能给谁倾诉了？上网，当时不太便利，十个人一个办公室，只有一台电脑。况且，马老师在她的教室里埋头耕种，飓风姐身体又不好，喜喜天南海北飞着跑着……

这学期，毛虫群里安静了很多，大家都在忙着，但是，说不定很少人像我这样迷茫和困惑的。

上网的间隙，会读到干老师或者魏老师的微博以及他们用心写出来的文字。每每到那样的时刻，心就会安宁许多。

我不孤独，比起在沙漠里建造出一座神殿，我眼前的困难算得了什么？

于是，我就重新打起精神，忍受寂寞，继续忙碌。

只是，我留意把尽可能多的时间给儿子。他的数学一直很好，我不用担心。他的语文，我相信，也不会成问题。因为，从我接触新教育后，他就开始读绘本了，两年多来，读过的绘本没办法计算。

更重要的是，我有家长们。从开学到学期末，每天都有家长到班级里帮忙，整理教室，打扫卫生，甚至看看我，问我有事没，成了很多家长的习惯。

我们，就这样平静地走过一天，又一天，看着秋叶像蝴蝶般飘落。

秋渐渐去了，冬天渐渐来了，冬去春来之际，我们能留住什么？或者说，我们，要拿什么献给秋天，献给冬天？

我们举办语言艺术节吧，虽然没有完美的课程，但是，借由活动，把每个孩子每位家长甚至每个家庭，都卷进来，那该多好啊！

于是，11月24日，在全体家长会上，我发出倡议，提议举办以“孩子，我们一起成长”为主题的星星班第一届语言艺术节，建议孩子按住址远近划分区域，家长们齐心协力，组织节目，元旦左右演出。

该怎么形容那一个月呢？忙。家长忙，孩子忙。

但是，当我们的教室被漂亮的纱幔装点得美轮美奂时；当诗雨爸爸在黑板上写下了漂亮的“星娃艺术节”时；当四个小主持人宣布艺术节现在开始时；当教室里，诗朗诵、童谣朗诵、绘本剧、小品等精彩节目一一呈现时，当家长和孩子同台表演绘本，老师和家长同台进行诗朗诵时，当节目结束后，家长们热烈鼓掌，校长和我拥抱时，我们都知道，这一切的忙，都是值得的。

我们的童谣朗诵分为五个主题：《快乐的游戏》、《我愿做个好小孩》、《好饿的毛虫》、《拼音王国旅行记》、《长大后》，共展示了歌谣近八十首，每个孩子都参与了朗诵，我轻轻叫出孩子的名字，孩子应声而起，开始朗诵，其他孩子拍着手或者跟着背……

孩子们真棒啊！《鸡蛋哥哥》、《同桌的阿达》、《小蓝和小黄》、《小红帽》、《小魔怪要上学》、《世界上最强壮的勇士》这些绘本被他们吻醒了。尽管表演仍显稚嫩，但是我知道，背后的辛劳：家长们平时让孩子在家自己练台词，周六周日集合排练，有的家长要奔波几里地，但是没有人抱怨……

看到和平时有些陌生的孩子，我们都觉得不敢相信：仿佛在眨眼间，他们就长大了许多……

而高子越呢，老师说，他的看图说话棒极了，想象力丰富，语言流畅……

对了，秋天起，还有一件事情值得一提，那就是，我开始装修我的房子了，真正属于我的房子。

其实十月份就拿到了钥匙，因为小区水电没有到位，一直拖，拖到我不耐烦，磨着小区物业，用上了临时水电，开始装修为止。

于是，每周五天忙工作，两天忙房子。挑选门的式样、挑选橱柜、挑选壁纸、挑选家具、挑选家电……

仍然是忙，却带着希望。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幸福的脚步越走越近。

当秋天最后一片落叶也凋落的时候，冬天到了。

冬

这是一个暖冬，并没有像羽绒服厂家宣扬的那样寒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下过一滴雪。

2011年1月1日，我搬进了新家，我期待已久的家。虽然刚刚装修过，但是，我等不及了。

之后，是工作之余蚂蚁搬家似的往家里搬东西，接待庆祝的亲朋好友，再有，就是在新家里四处晃悠，感受着有家的幸福。

工作很顺利。

同事们互相帮助，家长背后默默支持我们。

我也把晚上更多时间放到了儿子身上。陪他复习功课，给他读书，带着他睡觉……

期末考试，高子越语文考了99分。反倒是数学，因为错了最后一道应用题，扣了十分，得知消息，他气得不吃饭了。

我很想跟他说，不必这样，儿子，生活并不是只有分数而已的。你的路还长着呢，妈妈希望你快乐。

但是，他似乎很快淡忘了这件事，又欢欣鼓舞玩去了。

期末考试，班里孩子考出了我料想之外的成绩：全区第一。我们一年级两个班仅差0.05分，但是，两班无论是合起来还是单班，都是全区第一，均分将近97分。

我想不到，真的。因为，有好几个孩子，都是很让人担心的啊。

还有，我每周只有九节语文课，其中，还要抽出来一节雷打不动进行周五的亲子共读。而只要是语文早读时间，几乎都在背诵儿歌童谣，很少去背课文……

我们没有经过大量的题海训练，没有做过几套试卷，没有写过重复性作业，我们还那么快快乐乐举办了艺术节……

我一贯畏惧考试的，就在考前还有些焦虑。飓风姐说，你的焦虑会传递给孩子们，所以，你要平静，相信自己，相信孩子们。

于是，我平静了，而且，我相信，我会越来越无所畏惧。

 

期末总结会上，校长要我作为小学教师代表之一发言，我很惶恐。因为，我刚来这个学校一个学期，面对那么多优秀的同事，我是没有资格说什么的。

后来，我想，之所以这学期我走的这么平稳，学校的支持、同事们的帮助和家长的配合，都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是一个团队，我要对大家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同时，也要告诉大家我飞翔的感觉，更要激发大家想飞的欲望。

在以《雁行的启示》为题的发言稿里，我这样对大家说：

如果没有为人父母，我们不会了解父母对孩子究竟有着怎样的殷切希望；如果没有刚入学的孩子，我们不会了解父母对孩子的入学后每一步付出了怎样的辛劳；如果，没有正在成长的孩子，我们不会了解，我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那可是几十个孩子、甚至几十个家庭的未来和希望啊！

在我的孩子还牙牙学语，姗姗学步时，我就在想，他会遇到什么样的老师，会走进什么样的学校，接受什么样的教育。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了，我希望别人怎么对待我的孩子，我就怎么对待每个孩子，我希望我的孩子将来受什么样的教育，我就怎么教别人的孩子。我希望我遇到的每个孩子，都能因我而幸福。

说到这里，我想到了刚开学时，分管教学的闫校长发现有几个非常特殊的孩子：年龄小的、身体有残疾的、智力有障碍的等大部分都集中在我们班里，就跟我说，学校可以把这些孩子重新分分班，这样，对老师会相对公平些。我笑着对她说，不用分了，我对这些孩子有信心，对儿童课程有信心。

一个学期以来，两班一年级新生是每天都诵读儿歌，每天都读故事，这些儿歌故事，会给孩子们带来怎样的改变，都是不能预期的。我把绘本资源拷给了所有班级，我相信，种子一旦撒播，总有一天会萌发。

我不知道，这些种子，以及我们老师心里一个小小的执著的信念，将会在某些孩子、某些家庭中引发怎样的风暴，会不会改变他们的人生。那些，都是次要的。只管播种，不问收获，就像哑巴知了一样，默默写歌词吧。

我的发言稿有四千多字，我自己都觉得长。可是，在我发言时，同事们都静静听着，听着，会场里，异常安静。

最后，我对大家说：

秋天到了，叶子黄了，一群大雁往南飞……

我想，飞行之前，我们要明白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有多高，有多远。或者，我们要把我们的目标定的足够高，足够远。不仅是为了眼前的分数，不仅是为了那微薄的工资，而是成就一个又一个学生，成就一个又一个家庭，更重要的是，为了成就最好的我们，无愧父母，无愧此生的我们。

告别了一个学期，做短暂休整，我们又要向前飞翔了，亲爱的伙伴们，那就让我们彼此鼓励，彼此帮助，朝着我们的目标，一起出吧！

我的话音刚落，会场上，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不希望要什么掌声，我希望，大家能够听懂我那句话：我希望别人怎么教我的孩子，我就怎么教别人的孩子。

我知道，大家能听懂。

 

很快，到了该结束学期工作的时候了。虽然很想像罕台镇新教育小学那四间教室一样，举行一个隆重的庆典，给每个孩子颁发属于他们的花冠，可是，最后的工作一项接一项，无暇他顾。而我又不愿意只按成绩发奖，所以，我给孩子们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每个孩子准备了一本崭新的《小猪当保镖》（之前我们一起读过了《小猪唏哩呼噜》部分章节，然后他们又带回家和家长共读。）做新年礼物，我们就带着遗憾告别了一个学期。

至此，本学期的班级叙事《星星河》，共有103页，93363字。这远不是全部，有太多让人感动的细节，都被忙碌的大扫帚挥到了风中，一闪而逝，或者，长长久久留在了某些人心里。

寒假，忙着置办年货，布置新家，接待朋友，静不下心来写字。

我给儿子买了一套《国际大奖小说·爱藏本》，几十本书，我一本一本读。偶尔，也会给儿子读《小猪唏哩呼噜》或者《假如我是雪花》，仿佛，离网师越来越远了。

可是我知道，我越来越需要尽快改变现状，重新走进网师，假如我希望我走得足够远，飞的足够高的话。

 

我是谁？我需要像那匹名叫“闪”的小马一样，证明自己吗？我需要像那个不能说话，却履行自己的承诺的阿格巴一样，用一生的努力，成就那个非凡的“风之王”吗？

就像我当初对朱老师许下的承诺，就像我作为种子教师成员，对新教育许下的承诺？

我这样承诺：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要静默而热烈地走下去，抛却一切浮华，静静地守护着我的教室，让种子扎根于泥土中，承受成长所带来的一切痛楚和甜蜜，在岁月深处开出一朵纯净的花。

我该怎样践行我的承诺？

我该怎样证明，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我要以何种方式，证明我自己？

如果是以前，我会千方百计来证明，用文字、用语言，用行动。可是，现在，我不想了，因为，我无须证明。

相信我的人，自然会相信我，怀疑我的人，依然会怀疑我。

种子不会因为有人关注或者无人问津而影响到自己的生长。它也不会担心自己发芽开花的早晚，或者去和别的花朵比较谁开的更鲜艳。

它要的，只不过是为大地增添一抹绿，最重要的是，因为自己，那抹绿，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2010，2011，以及以后的日子，我都会像小草一样潜滋暗长，默默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