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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牵半生》连载12

(2008-03-05 23: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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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录

我的情感梦想

情感

 

爱海波涛(20)

 


尹浩鏐


连载:情牵半生   出版社:   作者:尹浩鏐

 

  我回身,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以为她要解释君望的事,却听得她说:“上次——不是有意不救你,只是我不敢告诉叔公,我已有——已有男朋友,所以——后来我从你母亲那里知道你已平安住在你舅舅家里,想着以后有机会——会去找你。”

  生性爽朗、口齿俐俐的美玉,什么时候说话吞吞吐吐的,分开一截截?分明是她自己心虚。我冷笑一声,再也假装不下去了。“你并没有义务要救我。所以,一点关系也没有,千

 

万别放在心上。”话说出来,连我也觉得有多假,有多虚伪。

  “你——”她咬着咀唇,可怜兮兮的,一点也不像平日那个飞扬活泼的美玉。“你是不肯原谅我了?”

  “你言重了,邝小姐,小事一椿而已,不必用上原谅不原谅的字眼。”我极力装出一个笑容,说话却像毒箭一般的发射出去。“进去吧,有人在等你。”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是我才走到街角等巴士的地方,心里就开始懊悔了,人各有志,我又何必那样没有风度?一个大男人,表现得像个失恋的小男生,真是丢人。

  细想那位袁君望先生,长得体面不说,谈吐也是有礼斯文,而且言行举止看来比他的年龄成熟,正好适合管教任性的美玉。美事一椿嘛,我又何必介怀?

  失恋的滋味固然不好受,但比起上次惨遭婉容‘甩’的那次,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一晚没睡,努力将男女之情放在一边,而专心地去想我的前途。

  人既已离开中国,香港又不见得有好发展,又去不了加拿大;我何不尝试去台湾碰碰运气?何况舅舅有位叫高业的朋友,在台湾当地非常之吃得开,也许,如果他肯为我引路?

  翌日我将我的意思和舅父商量,顺便征求他的意见。他说他也觉得台湾行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他不希望我是因为寄人篱下才想去台湾,如果留在香港有发展机会,他一样希望我留下来。

  “你父亲英年早逝,我们的关系就像父子一样亲密,”他说:“千万不要见外。”

  我很感动,但仍表示想去台湾,他亦欣然答应我会找他朋友代为安排,嘱我安心等待好消息,不必心急。

  等待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加上我在香港朋友不多,平日只靠看书和写家书打发日子,生活可说是乏善可陈,直到有一天美玉深夜来访,而看她的神情,便知事非寻常。

  当夜舅父一家全在,谈话极不方便。我便将她带往舅父家附近茶室小坐,谁知她一坐就哭了起来。

  幸好茶室人不多,我忙掏出手帕给她抹眼泪,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美玉?”

  不问还可,这一问竟将她的眼泪全引了出来,我尴尬地瞄瞄四周射来怪异的目光,急道:“别哭啦,再哭,我要背黑锅了!”

  她望我一眼,仍在抽噎,“你背什么黑锅?”

  “他们会以为我令你大了肚子而不认帐。”

  她泪未干,却扑嗤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学得咀巴这么坏。”

  到底是美玉,容易哭,也容易笑,最容易哄了。“好啦,不哭就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是君望他——”

  “是这个——我早已不怪你了。不要难过。”我继续说下去:“你要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也不错,我看他的人又正派又老实。”

  她现在完全不哭了。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你不是在呕我吧,阿华?你是在说真的?”

  好家伙,我又从方华变回阿华了。这中间不用说也知道大有文章。“我当然是在说真的。”

  “那你的眼光可太差了。”她使命瞪我,好像我才是令她流泪的那个人。“他才不老实,他原来早有女朋友了。”

  我一楞,可说哧了一跳。那小子看起来真的满可靠的呀。“你如何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亲眼见过他们在一起。”

  “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他以前的女同学。”

  他妈的以前的同学。我的婉容也不是被以前的同学抢走的,如果她没骗我。

  “他知道你知道吗?。”

  “哼,”果然她说:“他说他可以随时和她一刀两断,告诉她他的未婚妻巳从国内出来。”

  “ 我好像不知道你在香港有未婚夫”我大惑不解。

  “ 我们根本还未见过面就在叔公安排下订了婚。”

  “ 但你从来没向我提过订婚的事。”

  “ 因为我并不认为我会成功来到这里,他也不会放弃这里回中国居住。”她望我一眼,似乎认为我的问题好多余。“所以一直未将这个人,或这个婚约放在心上。”

  “但你总也不应将我瞒在鼓里。”

  “不是刚告诉你,我并没有将这件事当真吗?那只不过我叔公酒后和君望父亲订下的一门娃娃亲.原是当不了真的,连我爸也没把它放在心上.其实我的一切行动,只不过潜意识中想报复你,”她说,理直气壮的。

  我迷糊了:” 报复我?”

  “ 是的,报复你心里只有一个婉容.报复你在婉容不要你了,才肯看我一眼.你不知我心里有多委屈和怨恨-------“

  “ 但婉容是我的初恋情人呀-----“

  “ 难道你不是我的初恋? 你不知道,在学校里,我是多么的被人爱慕, 在家里又是多么的被父母痛爱.但自从见到你,我把心就交给你了.长期以来,我怀着怎样的希望,怎样的恐惧,怎样的不安.你无法知道,以前我是多么的想说,多么的迫切,我怀著怎样的希望,希望你对我说今生今世你只爱我一个,全心全意地爱我,毫无私心地爱着我------”

 

爱海波涛(21)

 


尹浩鏐


连载:情牵半生   出版社:   作者:尹浩鏐

 

  “ 不要再说了----“ 我惊呆了。.

  “ 不!我还要说下去:我要告诉你:你并不了解我,你表面上看来是很爱我,其实呢------其实你只不过拿我舒解你失恋的痛苦-----还有一丁点的爱心和责任心!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在边境时离你而去!但---”

 

  “ 但----”

  “ 但当我被送回叔公家的路上,我后悔了,我才知道做错了。.我才知道我有多么不舍得你,才知道没有你,生命对我将会变得毫无意义,.,我是多么的想回到你的身边---我是一路上哭着到叔公家里的”

  “ 那么君望呢?” 我疑惑了.

  “ 君望是个好人.我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但又不敢惊动你母亲.只有到后来实在找不到你了才写信给他问你的地址.”

  “ 所以我就来找你了.但你好像待我并不----“

  “ 你误会了,我是身不由巳呀!你不知道叔公怎么说?”

  “ 他怎么说?”

  “ 他说: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君望才有资格追求我的小天使美玉!’, 其实我知道他只不过是为了实践他对君望父亲的承诺,我知他爱我,但他更爱他的名誉,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一诺千金更重要的了!”

  “ 看来,我那天去找你, 给你添加麻烦了” 我担心。

  “ 麻烦倒没有,只不过-----″ 美玉胀红着她那原本是红红的脸蛋,.我知她不想说下去.

  “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罢!“

  “ 不! 在我继续说下去之前,”美王摇着头说,”我得先把那天你到我叔公家里的情形说给你听.他们都说你沉默不语,呆头呆脑,一副倒霉相 。叔公还警告我说若我不听他的话而跟你好,我------准会倒霉一辈子 !”

  “我堂妹还说:相比起来,君望条件就好多了.”

  “她说得对 ”我说:“他看来很有钱。”

  “他家里的确很有钱。”

  “他看来很有前途。”

  “他的确很有前途。”

  “他英俊潇洒。”

  “ 他的确英俊潇洒。”

  “ 还很有风度-------“

  “他的确很有风度!还有呢-------还有甚么从你的死脑筋里想得出来的千百个把我推给别人的理由呢!”美玉的脸红得像关公,眼晴盯着我,直想要把我吃掉。

  “ 那你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我装着漫不经心地,轻蔑地说。

  “ 其实那时我心里很苦,”她看了我一眼 ,幽幽地说。“你教我------我能怎样呢.他好像把叔公一家人都买通了,一天到晚往叔公家里跑,红的白的黄的还有天知道什么颜色的玫瑰天天送,你试想我一个女孩子家,能够一点不动心么?--------但我的心始终是念着你的,老是怪你为什么不肯去讨叔公他们欢喜.”

  我为什么要讨好人呢!我在想:当别人把你看作低微的人的时候,对人殷勤等于辱没自己。.美玉啊美玉, 难道你连这点都不懂?

  她见我半天没吭声,忽然冒出一句:“我想和他解除婚约,你说好不好?”语气温柔下来了。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我这个外人——”我说。

  “你说自己是外人,是什么意思?”质问的语气。

  “在你们两个人之间,我不是局外人吗?”

  “如果你是局外人,我为什么找你商量,不找其他人商量?”

  我苦笑着摊摊手,不想再发表任何高见,美玉要不是哭,要不是凶,真的很难应付。我看就由她自己决定怎样做吧。

  “我想和他解除婚约,你说好不好?”她重复再问,瞥了我一眼,眼中竟然闪过一阵羞涩,声音又是出奇的温柔。

  “我不知道。”我摇头。

  “你为什么不知道?”咦,为什么声音又大了?

  “第一你和他的感情,要好到什么地步,我不清楚。”我侃侃而谈。念医的人,最讲究逻辑推理了。“第二,如果你解除婚约,你叔公会有什么反应,我也猜不到——你刚才不是说,订婚约的事,由他一手包办安排的?第三——”

  “我不要听这些废话。”她打断我的话 :“ 我只想知道,你想不想我和君望解除婚约。”她那对明亮大眼睛执拗地望着我,又深情又温柔。

  就算我再傻,或我想再装傻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清清喉咙,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想我怎么回答。”

  “你心里想什么,就怎么回答。”

  我在想你不该在罗湖丢下我,不该向我隐瞒已订婚这件事。但我不能说,再说她又要凶我了。

  “我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她望着我好半响。“你是不能忘记罗湖的事,还是一点也不喜欢我?”说完泫然欲涕。老天爷,不是想哭了吧?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说:“不喜欢你的话,如何可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仍然去你叔公家找你?”

  “但你从来就不曾像爱婉容一般的爱我。”怎么又将婉容扯上了呢,我默然,因为她并没有说错,我不能骗她。

  “你失去她时悲痛欲绝,听见我有未婚夫却无动于衷。”她又说。

  我仍然保持缄默。在这种情况下,我能说什么?

  “你甚至不赞成我和君望解除婚约。”见我不作声,她步步进逼,“你从不主动争取我。”

 

爱海波涛(22)

 


尹浩鏐


连载:情牵半生   出版社:   作者:尹浩鏐

 

  这话从何说起?我有表示过不赞成她和君望解除婚约吗?我根本什么也没有说!我不由得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赞成你和 君望解除婚约?”

  “那你是赞成了?”她眼睛一亮。

  “如果你不够爱他,当然是最好解除婚约。”

 

  “那——如果我解除了婚约,我们可以重头开始,就像从前一样么?”她妩媚的大眼睛充满了企盼和柔情,就这样直直地凝视着我,直到我不得不软化下来。

  “婚姻大事,绝非儿戏,美玉,你要想清楚才好。”我说得很诚恳。

  “我想清楚了。”她坚决地说。“那你可以答覆我的问题了么?”

  “如果你解除婚约,没有什么理由我们不能重新开始。”我终于说。

  “阿华!”她热烈地喊,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男人大丈夫嘛,不会如此小气的。”你看,这样的高帽子罩下来,谁受得了。我当然只有投降的份儿。

  这之后正如美玉企盼的,我俩又回复了往昔的生活。我们天天都要见上一次面,有时一起在清晨上山慢跑。有时是在晚间沿着港湾散步。我自从耒了香港,这还是头一次真真正正看到香港。这本是太平洋海边的一个渔村,十九世纪中叶由腐败的满清皇朝租借给英国。一个世纪以来中国人尤其附近迁耒的广东居民,坪手抵足地在这里建成了一个世界上最美的现代大都市,有东方之珠之称。从香港坐渡船过九龙,你可以看到两岸龙蛇似盘旋着的山脉,白色的洋房,在日光照耀下,像无数的明珠散怖在每一座山头上,隔在山脉和海之间的,是那层层叠叠一望无际高耸入云的高楼。你亦可坐吊车上太平山顶,把整个香港尽收眼底;看那蓝色的海,绿色的陇山,白色的房屋,参差繁茂的树林。每当夜幕低垂,皎洁的明月像白雪一样的晶荧,和风像水一样温柔;千万灯色把维多利亚港染得金黄,我敢说世界上最也没有比这更美丽迷人的地方了。

  再看香港的街道,从上环街角的水果报摊到中环大街的珠宝店,从门口悬挂着烧鹅小食店和树一般繁衍的海味铺到维多利亚公园旁的艮行区,无不显示这城市的繁荣。这里官方语言是英语,可是普罹大众说的是粤语,还有少许上海语及国语。不过你若想挤入上层社会。你非得会说英语不可。有一个笑话,是讽刺本地的一些假洋鬼子的:

  清早出来买豆芽,

  逢人都说顶瓜瓜。

  见到唐人讲番话,

  见到鬼佬甩大牙。

  香港最美,可是在我的心中总是有一点排解不开的愁思,婉容的影子总是在脑中徘迥。夜色是这样迷人,可我却无心欣赏,早巳感到疲倦,遥望远山那边便是我的家园,怀乡的心情,依然深切。

  我还记得那天傍晚,我们去清水湾游泳,那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黄昏的夕阳照在碧蓝的海上,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反射出万缕金光,随着和风微微荡样,美玉坐在沙滩上,双脚在卯石上轻轻移动,摆弄着那清亮的海水,她身上的泳衣湿透了,隐约突出她那成熟饱满的身村,我的心抨坪在跳,轻轻地把她拉下来,再沉到水底下,在她身后贴近她,美玉轻轻地叫了一声,转身过来反抱住我,一起露出水面,我看见她那艳红的面颊,她眉梢唇角都现出少女含羞的妩媚,像一道闪电,穿透我的灵府,我的咀唇很快的印到她的咀唇上,闻到从她急速呼吸中发出来的一阵清香,-----我感到一阵眩晕,忘了身在何处,紧抱着他不放,再沉回水底,在水底下吻着她------美玉紧紧地把身体贴 在我的怀里,像一头温顺的羔羊,呻吟着,直到快不能呼吸了,两人再一起浮回水面,----------月亮已从海上升起,照在那粼粼的海水上,只见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一只黑色的海鸥,从我们头上飞过,左顾右盼,频频翘起尾巴,咭咭的叫着-------我再看美玉,只见她美目含羞,面颊的红晕,此前更娇艳,更令人痛爱,我抱着她柔软的腰,轻轻的说:

  “美玉,我是多么的爱你,多么的感谢你,你给了我上苍能给一个人的最大的快乐,今生今世,我一定会好好地爱你,痛你,绝不辜负你!”

  美玉突然哭了起来。然后喃喃的道:

  “不要发誓!我知你是好人,但我亦知在你的心中,我永远代替不了你的婉容-------但求你----但求你念在我的苦心,永远留在我的身边,--------那我就满足了。”

  “美玉!我------我”我想起婉容,又是一阵心痛,“我的好美玉,不要多心,我们离乡别井,天涯同命,今生今世,我不会负你,我要照顾你,痛锡你,绝不让人欺负你,我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永远永远做一对天长地久的好夫妻!”

  美玉破啼为笑,轻轻的在我耳边细语:

  “就如同白居易说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么?”

  “正是如此!”

  我们都避开用膳的时间相叙,因为怕美玉叔公察觉,他叔公是老派人,喜欢吃饭时家人团聚一起,而美玉是他最钟爱的小天使,自然也在家人之列。

  她只能在她叔公外出应酬的晚上,偷偷地溜出来和我相聚,我从不过问君望是否也列在他们家人榜上,但大概能猜到答案,到底他们两家是世家,而君望和美玉又早就被认定为一对。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我这样做有点自私。从不自私的角度来看,我为美玉甘心放弃君望来爱我感到惋惜,因为从世俗的观点来看,这样做是差不多等于把自己从云瑞中抛下来,去迎接不可知的未来。从自私的角度上看,又党得美玉这样做是对的,因为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能同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更重要的呢!

 

爱海波涛(23)

 


尹浩鏐


连载:情牵半生   出版社:   作者:尹浩鏐

 

  既然清楚美玉爱的是我,我并不很在意她和君望同样是朝夕相见,只是心里难免留有疙瘩,我们也曾为这事吵过架,但总是很快雨过天睛,重修旧好。顶多两天不瞅不睬,第三天不是她来找我,就是我憋不住去找她。

  不过我俩之间,似乎有个不成文的规则,那天的争执是由那个挑起,烂摊子也必定由那个收拾。好像有次我无故找岔儿闹,美玉一气不理我,我就找上门去,厚着脸皮拉她出来看

 

电影,还害她挨叔公一顿好骂。

  想起来真令人稀嘘,我和婉容相知相爱三年多,总共才吵过两次架。和美玉从相识到现在不够一年,吵架倒成为家常便饭,不过,吵架有吵架的乐趣,每次吵架后和她总感到额外的甜蜜。

  直到有一次,我们又为婉容而吵。美玉抱怨我心里始终有婉容,我这浑球不知短了那根筋,不否认倒还吧了,反而说:“我天天陪着你,你管我心里想着谁!”

  一句话将美玉气哭了,也气跑了。本来像往常那样硬拖她出来玩一天,很快会没事的,我却忽然兴起一个念头,如果在这件事上被她讨了好,以后动辄拿婉容出来吵岂不麻烦。

  好,不若先冻你一冻再说。

  这一冻,居然整整四天过去了,我没去找她,她也没来找我,依美玉的脾性,熬不过这些天的呀!没有电话,也没有片言只字,有天晚上,我正心里嘀咕,坐立难安的时候,美玉的姨妈找上门来了。

  我将她迎入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美玉出事了?”

  “倒也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美玉姨妈说:“只是你们的事,她叔公全知道了,美玉被禁足了,出不来。”

  “是不是她叔公——”

  “那还用问!她堂兄妹全是新派人,才不作兴这种老招式!”

  “那可怎么办!”我说:“这两天我正有重要的事想告诉她。”

  “是什么事,告诉我,让我来转告她行吗?”

  我点了点头:“请你告诉她,我去台湾的事已有了眉目,也许短期内就要成行。”

  “那美玉怎么办?”美玉姨妈急得直搓手。“她还指望你去救她呢?”

  “我去救她?”我听了只有苦笑的份,“我如何去救她?我又不是侠盗罗宾汉!这样吧,请你转告美玉我走了之后,会写信给她连络的,如果怕有人截住,我将信寄去你家可不可以?”

  “寄去我家没问题。”她说:“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再想想办法——”

  她顿住望着我,似乎在等我接下去,可我能说什么?“你可否在三天后再来一趟,我想在那个时候该知道我离港的确实日期了。”

  “好,我会再来。”

  三天后,她果然来了,但不是一个人来,美玉也来了。美玉一看见我,也顾不得她姨妈在一旁,纵身便投到我我怀里来。

  倒是我感到有点尴尬,轻轻地推开她,细细地端详她的脸。“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跑出来了!”

  “叔公有应酬,我便偷跑出来啦!”她做了一个鬼脸,直截了当地说:“我要跟你去台湾,你可不准撇下我。”

  “美玉,去台湾可不是说着玩的,你娇生惯养,我怕你吃不了苦。”

  她孩子气地嘟着咀。“你还在气我是不是?”

  我笑了。“你不是赞我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小气的么?我怎么会当真生你的气。”

  “那你为何要撇下我?”

  “我不是撇下你,我是不想你跟着我吃苦。”

  我拉着她的手,好言相劝:“好不好我先去,安顿下来后,再想办法——”

  她抢白我,“我人在这里,你都不来救我,谁知道你飞了去台湾,会不会还想着救我。”

  “哎,小姐,我不是飞,我可是坐船去的。”我一边说,一边望向她姨妈,用眼神向她求救。

  她收到讯号了。“阿华说的对,他先去,再接你出去,比较两个人一起去稳当些。”

  “不,”美玉的咀噘得老高。“我说两个人一起去才比较有照应。”

  她姨妈望着我耸耸肩,一副莫奈何的表情。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伤了你叔公的心吗?”我仍不放弃。

  “想不伤他的心,就只有嫁给君望。”美玉瞪着我说:“你肯吗?”

  一句话堵住了我的咀。这点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想她嫁给君望,何必出到禁足这一招?

  “可是美玉——”她姨妈还待再劝,却吃美玉一个白眼。

  我望着她姨妈摇摇头,表示弃械投降。“好,我下个星期坐船走,这是时间地点,你能来就来吧!”

  美玉倒爽快,很快地将时间地点记下。“好,到时码头见。”说完撮着她姨妈一阵风似的走了,还回头对我眨眨眼睛。

  倒是我,一个人楞了半天,这小妮子可真奇怪,在这种关系终生的关口上,竟表现得如此轻松,如果换着婉容——想起婉容,没由来的一阵心痛。本来以为随着时日过去,这因她而来的痛会随着渐渐减轻,但没有,反而有加剧的现象。

  我再也不能忍耐,坐下来写了一封信给她,就算她不肯见我,不会不肯看我的信吧。何况,那只是一封非常普通的问安信,虽然那故作平淡语气的背后,藏着炽热如火山的感情。

 

爱海波涛(24)

 


尹浩鏐


连载:情牵半生   出版社:   作者:尹浩鏐

 

  我不知道婉容后来有没有回信,我也阿Q地不去深究。而一个星期之后,我如期去到北角码头,预备起行去台湾。

  舅父全家及二姨表兄弟全隆而重之的来送行。舅母一早起来为我准备早点时,眼眶就一直泛红。我也很伤感。这一去远离了这许多亲人,包括了我热爱的母亲和姨婆。心里的不舍真的非笔墨可以形容。

 

  尤其是年事已高的姨婆,我想多数没有再见的机会了。想到这,心里一酸,阴阴掉下泪来。舅父伸手拍我的肩头,说:“如果一切顺利固然好,不然可以随时回来,我的家就如你自己的家一样,懂吗?”

  我像个小女儿般红了眼睛,低下头,强忍心中的酸楚,却见美玉与她姨妈气急败坏地赶来,手中并无拎带任何行李。

  以为她改变主意不去台湾了。虽然本来我也不想她去,现在却感到丝丝失望。没有她在身边,孤身奋斗的日子更不好过,谁知她走过来就说:“如果我来不了,你等不等我?”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当然等你,不过船可不等你。”

  “你这当儿说笑话,可难为咱美玉过五关斩六将才跑出来的。”她姨妈说:“为怕她叔公疑心,甚至行李也没拎。”

  我伸手将美玉拉到身边来,紧紧地环抱着她的肩,只是笑,并没有说话,但心中的感激却是无可名状。在这一分钟里我默默起誓,无论她以前做了什么令我心痛的事,我都不再计较。

  她肯为我抛开所有家人,陪着我走这段不可知前途一片迷茫的路,我怎能再同她斤斤计较。我会负起责任,好好地照顾她,疼她。

  船临开行的时候,美玉扑前去搂着她姨妈。呜呜地哭起来,我和舅父握手道再见,心情沉重得似要透不过气来,这许多人对我好,我一定要努力,要争气,不能令他们失望。好重的担子啊!

  美玉到底是个乐观的人,船开没多久,沉闷的心情就逐渐褪去。傍晚吃过饭,甚至吱吱喳喳地与我谈起未来的种种,倒也拧解了我的愁绪。比我年轻四岁的美玉,绝对是我的开心果。

  三天后,船抵台湾基隆港,救总派人来接船,安排我们这一班学生迳往台北松山小学。很多间报纸都派人来做访问。我不敢说太多。只说是来台求学。

  我们这一帮人有一百多人,不是大学生就是大学毕业生,不过连我在内,只有五个懂英语。我们住下没多久,便被分派到芦州华桥大学的先修班就读。

  我们大多数的人都已读过大学,当然相当不满,尤其是我,医科毕业巳经一年多了,不强烈反对才怪。大家坐下商量的结果,是推选我做班长,代表各人向教育部交涉。经过多番与教育部磋商和反映,才获得一个比较公平的机会,就是在编班前,先考一个入学试来甄别学历。

  考试的结果,是大部份学生都不合格,只有十来个人考入大学,其余的只好留在桥大先修班,先读一年,翌年再考。幸好我和美玉都考上了。美玉考入政治大学中国文学系,算是很好的选择。至于医学院,因为出的是英文题目,所以只有我和一位叫黄刚的以前岭南医学院毕业的学生考入台湾大学医学院,但却编入医科一年级,令我们非常不满意。

  我只得又去求救教育部大员陈秘韦,交涉结果,院长批准我俩以考试代替学分,但若有一科不合格,便得从那那年级读起。

  我苦考六个月,经过无数甄别试,包括从未学过的微积分及德文,终于一九六三年七月考上台大六年级,得到这个好消息当日,我和美玉出去吃馆子,又看了场电影,以示庆祝。

  但黄刚就没有我的幸运了。只考到四年级。当时他已年过三十,本是岭南系的博济医院内科主治医生,现在却要从四年级念起,精神大受打击。

  同年夏天,刚开学不久,他就因意外服用过量安眠药出事,送院不久便不治身亡。我很为他难过,因为我猜他虽是英文底子好,不会受到语言上的困难,因为台大医学院所有课程全是用英文的,但毕竟年纪大了,对前期的功课早已忘了不少,重念压力太大,加上身处异地孤独无依,致造成这不幸的意外。

  开学后,成绩方面尚好,不但拿到广东同乡会的奖学金,还有救总发给的奖金,刚够糊口,根本不能应付额外消费。好几次美玉央我带她去看电影,我也没有答应。

  本来担心她会嫌我穷,可是没有,反而很体贴地在假日准备便当,与我到公园野餐。还谑称这是最佳的免费娱乐。

  那段日子过得清苦而平静,而对于美玉为我抛弃在叔公家那 锦衣玉食的日子,很是过意不去,倒是她常鼓励我:“穷,又不会穷一辈子,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勤奋,将来一定有好日子,不要再自怨自艾了,好吗?”

  记得当时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心情激动,久久不能言语,过后没多久,我投稿被报章采用,满心欢喜地找美玉去逛公园,对她扬扬手中的稿费,笑道:“这够请你去看电影和吃馆子了吧?”

  “我们去看电影好了,吃馆子改天吧。”谁知道她说。

  “你怕钱不够?”我故意在她面前将那小叠钞票数过来数过去的,逗她。

  “你以为我老花眼,还是不懂算数?”她白我一眼。“我是在想,你是不是应该剩下一点钱寄给你妈和姨婆,好哄她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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