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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录我的情感梦想情感 |
不伦之恋(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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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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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谈些什么?”我的心一跳。 “咦,你认为你姨婆是那种爱在人家房门外偷听的人吗?” “好姨婆,有话就直说好了嘛!”
“你心急什么?”她好整以瑕地径躺在椅上一靠,“也没什么稀奇啦,两个长辈凑在一块,不总是话题绕后生小辈身上转嘛——”可恶,她在故意吊我胃口。 “好姨婆,”我讨好地说,其实我知道姨婆最疼我了,不会不将听到的事告诉我,只是,自外婆过世后,她鲜有如此好的兴趣和我闹着玩了。 “你和婉容那丫头的事,真的有你妈说的那么严重吗?“姨婆坐直了身子,一脸的关切。 “妈和外叔婆说的就是这件事?”虽然已猜知十之八九,心仍是一沉。 “你妈很激动,很担心——阿华,你真的和婉容那么要好,不理你妈反对吗?” “外叔婆怎么说,姨婆?” “她好像没了主意,只一迳向你妈道歉——“姨婆望到我眼睛里去。“我虽然未读过书,但我也知道你妈是对的,如果你和婉容真有那么一回事的话。” 我苦笑,“你看我俩像是逢场作戏的玩玩而已吗?姨婆,但我实在是在没有法子呀!” 姨婆用手扪着胸口,眉头皱得紧紧的。“我说呢,看你两个是亲戚,感情好一点,浓一点也是很自然的事——” 一听到亲戚两个字,就像孙悟空听到金刚咒一样,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姨婆,请你不要再说了吧!” 姨婆慈爱的抚着我的手背,柔声说:“在道理上,我认为你妈是对的;在人情上,我当然同情你。我看得著你长大,岂会不知道你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也许,我们可以慢慢商量,看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姨婆——”我感动莫名。这是自钟情婉容以后,第一位表示谅解我的旁观者,虽然我知道,姨婆的谅解,在整件事中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阿华,要不你现在就将腿抽出来,来得及吗?”她多皱的脸全是忧色。 我苦笑着摇摇头,别说我曾对婉容许下重誓,就算没有,我也绝对离不开她,就像她离不开我一样。妈说作孽,就作孽罢。 “哎呀真是苦了你,阿华”姨婆忽然站起来,咀里嘀咕着:“事情怎么就变得如此严重呢?” “替你上香求菩萨去,” 她接着说,”看来也只有菩萨能帮你了!” 菩萨有没有应姨婆所求,我不知道。但几天后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发生了。我居然身体检查不合格,被取消去沈阳第一军医大学的资格。 我满心雀跃,体会了久违的好心情。如果菩萨有灵,不是应该将我和婉容分开吗?我调皮地想,看来他是帮倒忙了。 我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家,迫不及待地向母亲她们报告这个好消息,每个人都很高兴,只除了婉容和母亲。 “你身体那里有问题,阿华?”婉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对呀!”母亲很快地接下去,并用赞许目光看了婉容一眼:“你为什么会体检不合格呢?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 我大笑起来,“别担心,妈,他们说我扁桃腺过大,所以不合格”那来如此好的运气。 “怎么可能呢?”妈奇怪地望着我,“扁桃腺过大,可以开刀割掉,只是小手术嘛,怎么——” “管它呢,”姨婆喜孜孜地:“一定是菩萨有灵,保佑咱阿华能够不去沈阳,来,今晚要好好加点菜庆祝庆祝——” 听姨婆这样说,我就笑得更开心,莫不是菩萨有灵,特准我和婉容相互厮守。 因为我能不远行,每个人倒是衷心的表示欢喜。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低声地问我:“以你的成绩,考上华南医学院应该没问题吧?” 华南医学院是当时中国三大医学院之一,即后来的中山医学院、中山医科大学,座落广州,离家不远,只有一小时的车程, 如果考上,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点头,“我想应该没问题。” “你有什公意见吗,姨?”母亲转头问姨婆,刻意漠视婉容母女。 姨婆笑了笑:“我们未念过书的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你看着办就好。”说时还假作不经意地望了外叔婆一眼,尴尬的气氛登时缓和不少。 我最最亲爱的姨婆,知道我有多感谢你吗? 事情总算园满,母亲惦记着诊所病人及弟妹们,便匆匆回家去了. 母亲走后,我问婉容的意见,她也是打从心里感到欢喜,因为广州比较近东莞,“你可以经常往返探望你嫣和外叔婆,”她说。 我笑着用手指点点她的俏鼻子,“你说什么?你经常探访的人是你妈,不是我?” “当然,我想去广州找事做就近照顾你,”她竟然说。 我握住她手。“你不想再升学吗?” 她轻轻摇摇头,“我要就近照顾你,如果我亦上大学,不知将来会分配到那里?。” “对,我们不做牛郎织女。”我说“外叔婆会让你去广州吗?” 她俏皮地望着我,“她说呢,只要你肯多点陪我回来看她就好。” “当然,别忘了我也有个母亲得看望。” 不久,我顺利考上华南医学院,婉容也在东莞粉厂找到一个会计的工作,虽然我们暂时分开,但并没有影响我念书的心情。 |
不伦之恋(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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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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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星期一至五我埋在书堆中,周末则匆匆往家赶,探望婉容,母亲、弟妹、姨婆和外叔婆等。每一个都是我挚爱的人。 再过几个月,婉容任职那间粉厂,因为她工作表现优异,而派她到广州会计专门学校进修,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欢喜得整个跳了起来,我是真的跳,抱着婉容一起,外叔婆自然高兴,姨婆见我开心自然也开心,只有我母亲,板着一张脸,满脸都是阴云。
我知道母亲一直不喜欢我和婉容亲近,也更不喜欢我没听她话,我从小孝顺,自父亲过世后,因疼惜母亲,更是加倍地孝顺,因为婉容而令母亲烦恼,我心常觉内疚。但,当时我和婉容感情之浓之厚,又岂是可以甩得开的? 日子就在既苦又甜并矛盾中悄悄过去。 华南医学院位于东山,而婉容的学校则座落在西关,两地之间有公共汽车直通,非常方便,每逢周末,只要不必回家看望母亲和姨婆,我就必然坐车直奔婉容处,在她那里呆两天。 在华南医学院求学那段日子,是我俩相识以来,最最开心的时候,虽然不是天天见面,但每次见面都能非常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渡过,别说反对甚剧的母亲,就连姨婆,外叔婆等也不在身边。 没有人在身边窥伺的感觉多好! 尤其是大学第一年是学校最开放自由的一年,婉容和我手牵手地游遍了广州各地名胜,像黄花岗,烈士陵园,东湖,越秀公园,五层楼,陈氏家园,海角红楼,荔枝湾亭等等。 尤其海角红楼,是我们俩最喜爱的地方.从沙面座船,看黄昏落日,照著珠江两岸红花灿烂,柳树扶疏,那美景令人陶醉.我生何幸,生长在这如花似绵的江南.江南真美呵! 白居易有诗为证: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亿江南? 及到海角红楼,更美了。看那红场绿瓦的荔枝弯亭,那亭旁的小湖,那湖上的水仙.你栖身树下,或钭倚湖畔,看那摇曳的柳枝随风飘荡。及晚, 再看那不绝如缕似银河的星斗,隐约闪烁着一片光茫.把那如同白链的光辉,像一串串的珍珠,沿着湖畔成行的散落着. 再看那湖波弄影,好比得那水仙花舞步欢畅.我轻轻携着婉容那温软的手,沿着湖边散步,宛如置身在云雾中.我是多么的幸运,在这美景良宵.我有这么一个美丽温柔的伴侣相依.怎不教人心花怒放! 四十年来,每当想起与婉容同游荔枝湾的情景,这景象便会历历在目,轻轻地抚慰我这远方游子寂寞的心房! 次爱的是东湖。那是我们几千工人学生们在东山一大片土地上,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掏挖出来的人工湖。从学校步行15 分蚀便到。只见烃波淼淼,碧浪粼粼,岸柳放绿,新荷含苞,还有那长廊 昼栋,美不胜收。在清晨,在旁晚,我们常在那天然的草地柳树下,看书,看水,或仰卧看天上行云,或晚上的星星,怀抱着温暖的大自然。 每逢周末,我们白天四处游玩,晚上有时参加学校举办的电影音乐会,其他的时间则回到婉容住处,吟诗填词,日子真是有说不出的轻松和惬意,只是偶然心里会有个小小的声音提醒我,该回乡去探望亲人了,便会踏上归程,仍然是牵着婉容的小手,只在我们快到步时,分开各自去探亲。 自母亲向我明确表示她的意愿,我便刻意不让婉容见她。就说我是逃避好了吧,我真的不愿再面对那天注定而无可改变的事实。 李白不是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吗?念大学第一年,大概是心情愉快吧,日子过得比什么时候都快。一眨眼,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而在这一年中学校文学风气相当活跃,正投合我的兴趣,课余写下不少散文和诗,刊登在全国各种刊物上,有一次拿了刚刚刊登出来的新诗给婉容看,要她给点意见,她细细看了一遍,说:“很好呀!” “你有兴趣写吗?喜欢的话,写好拿来给我,我想办法给你刊登出来。” 她看我一眼。“一定能刊登吗?” “当然,”我笑,正在兴头上。“我们这几个人在学校组成的诗社,出了一个月刊,由我做主编,我可以替你登出来。上次开会,他们还提议我做社长呢?” “你答应了他们吗?” “我说我会考虑,但看情势,好像推不掉了。” “试试推掉他们好吗?”她的声音很奇怪。 我望向她,才见她蹙着眉头,一副担心的样子,我将手里的茶杯拿开,拉着她往沙发并肩坐下,说:“我们的诗社是纯为爱好文学的同学而设,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很单纯的,你不要担心。” “但——但我总怕你树大招风,何况在现在这个环境,一切是这么的敏感。” “好啦好啦,看你紧张成这样,我答应你尽量回绝他们,叫他们另请高明,好了吧!” “你答应了?” 我大力点头,她笑着伸出小手指头来,与我的勾了勾,算是订了约, 然后嫣然笑了。 翌日我在学校小休的时候,向同学饶闻午闲闲地聊起这件事,顺便听听他的意见,因为他和我一样热爱中国文学和诗词,更是我校内最好的朋友。 “你看当社长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吗?”我问,心里却早就对他的回答有了腹稿,相信他和我一样,并不认为是大问题。 |
不伦之恋(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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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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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答案却是刚刚相反,他说婉容说得没错,虽然做诗社社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在这个敏感的时代,一切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我略感诧异地看他一眼,虽然明知他平日为人一向小心谨慎,这个答案却仍然令我感到意外。
“好啦,别老是皱着眉头,这件事就听你们的好啦,”我笑着拍他的肩膊。 他笑了笑,但表情并没有因此显得轻松,“阿华,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不要以为我大惊小怪才好。” “喂,大家是好朋友,有话就直说好了,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你认得那个叫王淇的吧!”他望着我,没头没脑地。 “嗯,她是我的中学同学,现在也在这边念书,但不同班。” “你和她相熟吗?” 我想了想,说:“记忆中只和她谈过几次话,有一次好像是为了举办某个学校课外活动,还一起开过会——平日倒是不太来往的,当然不能算是相熟——你怎么忽然想到她?” “你们中间,有过什么误会吗?”他偏过头望了望我,神色很凝重。 我站定在校园某棵大树下,心里开始嘀咕,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有开罪过她吗?应该没有呀,但看他的表情,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我忽然想起以前蔡光明警告我的话,是不是王淇真的暗地里做一些不利我的举动?但,如果她这样做,为的是什么?我并没有骂过她,或开罪过她呀! “你为什么这样问?”我说,一边仍在脑中拼命思索,我对这位王小姐到底做过什么? “她到处批评你,说你只尊不红,说你除了课本,根本不关心国家大事!说你只对诗词歌赋有兴趣,满脑子的资本主义腐败思想,又说你是——”他一口气地说。 “够了!”越听越不对劲,我百思不解,王淇什么要批评我,却又不当对我说? 还是中学生时蔡光明也大概转述过这些她对我的“评语。” “你是从那里听来的?”我问饶闻午。“我知道她与你不熟,不会巴巴地来告诉你。” “是其他同学告诉我的。” “其他同学?”,我瞠目以对,“她到底还说了些什麽?”天啊,“你刚才说其他那些同学, 究竞是谁?“ “冷静下来,阿华”,饶闻午伸手按住我的肩膊,说:“我将这些告诉你是想你知道处处得小心,平时别太逞能,也不要强出风头,没的变了有心人眼里的靶子,你懂不懂。” 我叹气:“我真的想不起做了什么令她不高兴的事,闻午,为什么她如此讨厌我。” “她不单是讨厌你,她简直是恨你!” “恨我?”我啼笑皆非,“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没爱那来恨,你太言重了吧!” “也别太担心,阿华,我不是存心哧你,只是想你小心,别要出事才好,至于王淇为何对你这样,我当然信你说的,没有半点理由。”闻午正色道:“我不是哧唬你,我向来是宁得罪男人,不得罪女人,正是女人心,海底针呀!” 我瞅了他一眼:“喂,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吃过女人的亏?为什么我觉得你话中有话?” 他使劲瞪我,“和你说正经事,不要开玩笑好不好,后天诗社开会,记得别——” “知道,饶先生,”我举手对他作敬礼状。“无论如何我不答应他们当社长,好了吧!” 他笑了。“真拿没你法,马上就二十岁了,还像个孩子!” 我也笑,但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是在笑他,他才比我大多少?六个月,一副老大哥口吻和我说话,老气横秋的。 但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好朋友,蔡光明也一样。 诗社开会的时候,我遵守自己对婉容和闻午的诺言,坚决不做社长,也表示不会再成为诗社中的多产作家,每个人都感到奇怪,但没有人尝试勉强我,因为我那种说一不二的个性,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 开完会没两天,我在校园里与我的对头人王淇不期而遇。她是一个奇怪的人,她思想激进,衣着却趋向新潮。她身上鲜艳又贴身的裙子,不但突出她的身材,也非常地耀目,不禁佩服她的胆子,难道她就不怕别人批判她有资产阶级的思想作风吗? 她向我抬一抬眉,算是向我打招呼,我呆怔了一下,才想起向她点头回礼,好家伙,虽然她的态度是一贯的傲慢,但到底是主动向我招呼,奇怪。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改变主意,不做诗社社长了呢?”更奇怪地她竟然停了脚步,主动向我说话,望着我的眼神带着挑逗的眼光。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有男子风度,不能随便动气,才平着声音回答她:“我本来就不想做社长,所以并不是改变主意,多谢王同学你关心。” 真是奇哉怪也,我做不做社长关她什么事? 她的话里充满虚伪的平静,“身为班里的书记,对同学们的关心是应该的,虽然我们并不同班——但始终都是同学,对不对!” “噢,”我也学着用她的语气:“那我真的得多谢你的关心,还有——我戏剧性地对她一鞠躬,“恭喜你被委任为班代表书记,正是我们母校的光荣。”说完我就转身走了。心中不无快意,因为刚才对她的讽剌。 |
不伦之恋(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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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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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前走,努力克制着回头看她面上会是什么表情的冲动,一直到我走远,都没有听到背后有一点声响,不难想像地一定是气得站在原地,满胸怒火目送我离开。 她那双妩媚的大眼,在生气时会是什么模样?我忍不住想。 将这件事描述给婉容知道的时候,我仍在一迳地笑。“你说她这种人,是不是应该得到
一点教训!” 婉容没有笑。 “为什么你明知她一直想整你,你还去招惹她?”婉容的眉头紧皱着,又在为我担心。 “婉容,你别担心了好不好?第一,我没有招惹她,是她先找我麻烦的,第二,她不是想整我,她根本就一直在暗中整我,如果她不是女孩,我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婉容不说话,只默默地走向窗前,往外眺望,而我知道,每次她沉默望窗,就一定是生气了。我走过去轻轻板她肩膊,使她与我面对面。 “我不是听你的话,不做诗社社长,又减少发表文章了吗?你就别生气了嘛!”我直视她的眼睛。“以后我会小心,我不会再招惹她,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好了吧!” 静下来的时候我偶尔会想和婉容之间的关系,表面上来看,她柔顺服贴,对我千依百顺,但事实上,似乎是我迁就她多一点,“尊敬”她多一点。 最低限度,我从不会勉强她做什么。我是那么的爱她。就像我问她,为什么要在“保护”我被人暗害这件事这么紧张,她只淡淡的答,“我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我为你感到害怕。”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我当然不信她的什么预感,但我深深感到她对我的好。啊婉容,我是这么的爱她。 没多久,在青岛举行全国青年运动会即将展开,我和婉容都很期待这件事,因为我在全广州青年乙组一百公尺田径选拨比赛中夺冠,有绝大机会代表广州出赛,而婉容早就想去青岛看看,满心希望能籍着陪我参赛机会顺便游览青岛风光。 但第二天阅报。我竟榜上无名。差不多成绩的人个个有份,唯独我的名字不在代表团之列。我感到震惊、失望、难过,只想马上去婉容身边,让她来舒解我的苦楚。 但那天是周三,我要到周末才能见到她,放学后我一口气奔回宿舍,自觉面上无光,不想见任何一个学校里的人。 饶闻午这家伙却偏不放过我,我才到步没有多久,他就在宿舍房门外彭彭的敲门。“喂,阿华,我知道你回来了,快点开门。” 我无奈地打开房门,愤愤地看他一眼,重新倒回在床上,仿佛他就是害我没份参加比赛的元凶。 “我看可能榜上写漏了你的名字,生闷气有什么用,不若我们去体育部那里问问清楚。”他说。 “怎么可能错呢,短程赛跑选拨代表就只有那几个名字,怎么会漏写!” “但整件事真是不太可能——”他顿了顿又说:“你没有开罪过体育老师?” “我刚才也想过,不会的,别说体育老师一向特别看重我,就算其他老师,大部分都对我很好,这些你不也都清楚嘛,除非——我忽然灵机一闪,莫非有人陷害我?” 闻午想的和我一样,“你说会不会是那位王淇?我所知只有她会做这件事?” 我摇头,“不,不是说她不想整我,但我不信她有这个能耐。” “这倒是——”闻午皱着眉头,一迳地搔他那头浓发。 这时同房同学陆续回来,再也不方便讲话,闻午对我眨眨眼睛,说:“走,我们到外面走走。到对面店里喝怀茶。” 我默然跟他出去,只是叹气。 “唉,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呢,”他低声的说:“男子汉大丈夫,看开点。” 我用手托头,隐隐地觉得不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能代表广州参加田径比赛,我固然失望,又觉得没面子,但总是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只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他本来伸手想拿茶杯喝茶,这时停在半空,定定地望着我,像电影中的定格镜头,模样看来有点滑稽。 我点点头,放轻了声音说:“我想我有麻烦了!” 他终于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干它,看他的表情,大概是想以茶代酒,才能表示他的震惊,“你的意思是——”他也学我压低声音。 我下意识地望望左右,决定再小心一点,示意他附耳过来听我说,大概那怀清茶的香味使我开了窍,忽然脑子就清明了。 “我想我的名字大概上了另一张榜——黑名单的榜。”我在他耳边说。 “你——”他张大咀巴,一脸的愕然,“刚才你不是说,那位王淇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来整你——” “嘘,别吵,我们找个安静地方去说。”我拉他起来,他听话地扔下钞票在桌上,跟着我走出店外,满脸狐疑地。 我领着他一直走到学校附近公园接近水边那里,清楚四处无人,才示意他坐在长凳上,说:“我猜是因为前些时我写的一封信闯了祸——” “一封信,你写给谁的信?” “储安平。” “储安平,光明日报的社长?全国最大的右派?”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 我沉重地点点头,用手指点点咀唇,意思叫他不要说话太大声。 |
不伦之恋(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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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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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信给他做什么?” “我知道他在发表了谈话之后被整,但我觉得他受了很大的委屈,便写信去安慰他,表示支持。” “什么时候的事?”
“他刚刚被人批判的时候。” “老天爷,我看你没猜错!一定是这封信出了岔子!”他说,“我看你大难临头啦。阿华,枉你一向聪明,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来,人家谁批判谁关你什么事呢?你只是一个学生,你懂什么?真是的,没的惹祸上身!” 我百思不解。将憋在肚子里的话,一古脑儿地渲拽出来:“毛主席也真是,说什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说什么大家都要提意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要为国家利益着想,不要有所保留——,更说什么言者无罪,阐者足戒。怎么反脸不认人——批斗起人来了,----------是不是欠缺了一些厚道了?” “ 他提的竟见太过份,好象不是提意见,简直是别有用心似的“ 闻午说。 “就算他提的过了份,也没什么了不起,难道一个秀才说几句反话,共产党就会挎了不成!” “所以你就写信给他……打抱不平了是不是………”闻午看来真的害怕,声音也忍不住在打颤。 “唉——”我长长的叹气,忽然之间感到非常的无奈与绝望。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还能有什么指望,一个小小的学生能够做什么?“对不起,闻午,…………。” “你是对不起自己!你太单纯。也不知道顺应潮流,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惹祸才怪呢” “可是我就没想到写一封私人信也会惹祸的。”我喃喃低语,“难道我真的错了?” “其实很难说你错了,我只能说你在政治上不求上进, 这也是你的个性使然,免强不得的。只望你今後能少惹是非就是了。”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也跟着叹气,“其实,谁会不像你所想的一样呢?除了那些极少部分激进份子之外;而就算是那些极少数,也还是表里不一,做的是一套,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套,对不对?” “ 其实古今中外, 政治无情, 我又何尝不知, 但我本着良心做人, 就算说错了话, 做错了事, 也是无心之过, 难道就能说我不爱国了,不爱共产党了? ”我望着他苦笑,“向你发了这么多劳骚,心里舒坦多了,干脆你也来发些牢骚吧,换我做听众。” “别说笑了,我才没你那么多的牢骚!”他正式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怎样去消去这场祸,尤其是在他们未公开批斗你之前,你总要做点什么——” “对,你说得对——,”我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避过这场灾难?我低下头细细思量。 “想想看,总有办法的。”他鼓励我。 忽然一种意念在我脑中成形,我望着他说:“我看我不如先发制人,去向有关当局自首和自我批判吧。” 他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你去找谁自首?” 找推?这话问得真好!”要找当然得找个头头,除了校内党委书记刘自铭还有谁?” 第二天我起个大早,特意梳洗整齐,衣着光鲜直奔刘党委书记的办公室,我运气很好,他居然正在伏案工作,而其他的人仍未到。 我大着胆子,嗫嚅地向他自我介绍,他却忽然发笑了。“我知道你,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只是除了钻研学问,对其他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可是?” 我想谦逊了几句。但因为紧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日从没有机会在如此近距离看他,只觉得他严肃寡言,凡事一丝不苟,尊敬他,也有点怕他。 但今早他带着笑意,语带轻松地和我说话,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我慢慢镇定下来,回答他的话,“啊是的,家里的长辈都常笑我只会读书,对其他的都是死脑筋。” “读书是好事,,”他微笑地望着我说:“你不但用功,资质也好,你要继续努力,将来学成好为国家人民服务,知道吗?”只见他慢慢地站起耒,自言自语的低语:“人才难得啊!” 我大力点头,心里有些感动,原来平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刘党委书记,对学生竟是如此的爱护和关心。 “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他忽然问。 “ 噢是的,”我打醒精神地说:“我最近做错了一件事,想向刘书记认错,并愿接受处分。”因为他态度和蔼,话一溜口就说了出来。 “噢,你自己觉得做错了什么事?”语气不凶,但笑容没有了。 “我——我前些日子写了一封信给光明日报的社长储安平,表示同情他,并认为他在座谈会发表的言论虽然有点过分,但毛主席既然有言在先,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就不应反过来批斗他。但——我现在知道其实错怪了党,也错误地同情了他,所以,我今天是来认错的。” “那——那你认为他错在那里呢?他又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语气很平淡,却令我大感紧张,手心额头全是汗水。 “我——”我期期艾艾的说:“储先生批评党将国家当作自己的家,不是人民的家——“ 这时,我看见他转过身去,走到窗前,仰眼眺望窗外。如果我耳朵没听错,似乎刘书记刚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顿住,因为他这个反应而猜测,他是不是在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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