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相思烟如水

■脂砚斋生

                                  【载于本刊蓝版2008年第二期】

    始终认为能够道出“别后相思如烟水”的男子定是情深似海，而你却将爱情，看成一次次美丽的邂逅。情缘过后，你决绝地走开，不见那哭得如泪人的女子，在你身后，痛得直不起身来。

    家素贫寒，但你锐意进取，文才自是了得。渐渐地你长成了俊朗的男子，眉宇间散发出书卷气。那一年庙会，你踏在青石小径上，闲逛着。蓦然回首，见到站在花下的她，宛若天仙。你浅笑着，笑靥中种下了一个不解的劫。

    爱情在你明眸一笑中绽若烟花，如同罂粟，花下那个情窦初开的女子觉得炫目。她看清了你清俊的身影，用指尖画了下来，镌在心上。

    还记得么，她在西厢房等你，风轻轻地吹。漆着朱红的木门吱呀一声响。她欢快地跑到门边，满心欢快地迎接你，却只见，婆娑的花影在墙头拂动。风吹进了她的眼。泪，缓缓地在她胭红的颊边滑过。她的心痛了，只因为你没有如约前来。

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莺莺，温存如那百灵的鸟儿，你错误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子。见到她，你都会觉得如见沧海，一次次让你震颤不已。所以你为她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锦句。但你还是离开了她。

    太子少保的女儿，韦丛，一个似莺莺般如水的女子，与韦丛的结合能够让你的前途充满霞光。少时贫穷的身世让你深深地渴望富贵荣华，而这些莺莺不可以给你。你一头扎进官宦的深海，从此与莺莺成了陌路之人，只是在夜深之时还是会想起那时你们花下的初见。

    韦丛做着你贤淑的妻，初时的生活并不富裕，你们过得很是拮据。她弃锦衣玉食来与你患难与共。家里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你少去了很多后顾之忧。寒冬深夜，她为你缝制着御寒的衣物，霜染在她的手上。无钱沽酒，她毅然拔下头上的金钗，予你为资。和你在一起，她过的是贫贱的日子，野蔬充膳，落叶添薪，但她何曾有一句怨言？她只觉得有了你，世事一片清明。但即便如此，还是牵不住你的一颗心，纵然你为她说过“唯将终夜长开眼，报得平生未展眉”，可那又如何，你依然是浪子，在情爱的林间，一切也不过如晨初的露水。

    桀骜不屈的品性让你的仕途充满了坎坷，受人弹劾，你被贬往蜀地，诗仙李白在那里吟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句子。然而，你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征服了另一个女子的心，她就是扫眉才子薛涛。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她的诗情引来无数男子的击节而叹。

    浣花溪旁有她的望江楼，杜甫有名的浣花草堂也在这里。诗圣怎么也想不到，20年后又会与薛涛为邻。正因为她的才情，节度使韦皋封她为校书郎，她便成了万里桥边的女校书。也因为她，青楼被后人称为了书院，何等的殊荣！

    你们终于相逢，在浣花溪畔你见到一个素衣女子，站在花下脉脉地看着流水。望着她的倩影，那一刻，你的心动如脱兔。从此，你忘记了莺莺的深情低唤；你忘记了韦从的夜深补衣。诗词唱和，让你与她过得如鱼得水。这一切，让其他士人妒忌得眼红，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说她的么：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知。

    拥在一起，你们真的如书卷中的才子佳人。你看着她黛勾的远山眉，眸子里盛的是一潭秋水，轻轻地吻着她光洁的额头。你闻到的是一股暖香，想到的是，这是一个如玉的女子。你沉醉在她的温柔乡中，那一刻，你只想与她执手偕老。然一年之期还未到，你被调出了蜀地，去了遥远的浙东。剩她一人在浣花溪畔，终日望眼欲穿。

    无数个深夜，她都在思念着你，辗转反侧。抚摸着额头，你曾经留下过印记的地方，让她深深回味。揽衣起床，在红烛边，她铺开深红的松花牍，写下了思念的心情：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鸣。

    她想与你长相厮守，永结同心，但何处可以结同心？岁月的流逝，她渐渐看破了红尘，浣花溪畔再也看不到那个蝶衣粉绸的美妇人。她穿起观服，在望江楼里燃灯幽居。世事匆匆，忘不了的，唯有你在清风明月之下潇洒抚琴的仙姿。劫，在那个残索之秋，开得遍地都是。

    你终还是忘了她，浙东的江南女子刘探春，让你更加忘情。薛涛，已经是曾经的美好，或许早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被岁月漂成了苍白。你爱的是红颜，却不知，霜雪爬上了你的双鬓。总有一天，红颜尽会成白发。

    回头是岸，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呼唤着你。不是多情的莺莺，不是贤淑的韦丛，也不是风韵的薛涛。那是，情真如许的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