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散人专栏

　　深圳舞王歌厅大火死伤惨重，追究责任人总是免不了的，而且这次的追究不但迅速，也还算是彻底。按说事情到此也就能让人满意了吧？倒也未必。

    事后追究固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有些东西还是不能让人释怀。此歌厅是没有正式营业牌照的。如您所知，歌舞厅这东西还不像其他地下产业，每天
莺歌燕舞地在营业，要是说当地的主管部门对此毫不知情，恐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而传出的消息是此歌舞厅有当地国家工作人员的股份。所以，看来事情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不过呢，也有人不认为这种尽在不言中的状态是一件好事儿，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深圳市人大代表杨先生这次公开站出来说：娱乐场所“水”很深。并且举出自己的朋友为例：他朋友有牌照的歌厅总是被有关部门骚扰，结果竞争不过旁边没有牌照的歌舞厅。您看，旁边没有牌照的歌厅照开不误，这边就有有关机构在检查，这里面的猫腻就很清楚了。

    而任何在我们这里生活的人，相信都知道这种状态其实应该说是一种常态。大家心照不宣地按照这种模式做下去，甚至没有人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正常。所以，这位人大代表正式站出来说 “水很深”就成了新闻，大致相当于说“皇帝什么都没穿”的效果。大家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说，或者是觉得说了也不会有用。

    有时候对于社会上的好多事情，我们都是这样的一种想法。因为一种无力的感觉，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些东西，所以就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沉默固然在古语中有惜言如金的风范，在现代社会里倒真未必是好事，尤其在公共事务中。

    我们所有的态度与表现，最终呈现出来的东西一定是语言，而且是必须要明确说出来的语言。如果你不说出来，认为这是说了也没有用的，就等于你默认了这种事实存在，造成这个事实的人就会当做你不存在——— 你没有证明自己存在并且有意见嘛，当然也没人会认为你在场。

    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你跟你所憎恶的事物，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体的。就会有人觉得，既然默认了强暴，说不定对方就会认为他的行为可能是正确的。这是什么？这是一种邀请嘛，邀请别人来漠视你的权利与尊严。

    所以，认为不可能改变就不说话，等到最后出事的时候，倒霉的肯定是你自己，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沉默的代价不是阁下人格如金子闪光，而是在别人眼里成为了可以忽视的垃圾，从而让这位人大代表的一句谁都知道的话，成为了新闻。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我们这里的说话环境有多么不容乐观，视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如何的多，多到了不出人命都没有人出来说一下的地步。记得当年孙志刚案出来之前，《收容遣送办法》不知道让多少人即使没有丢了性命也脱了几层皮，只有孙志刚被打死之后，这个为人诟病多年的 《办法》才被废止了。

    有时候不得不这么想，是不是一定要用生命作为代价才能唤起某些真正的话语呢？或许是一个大学生，或许是数量庞大的死者，一定要达到一个数值，某些早该说出来的东西才能成为桌面上的话。要真是如此，我们的社会未免有些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