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覃立

    分还是合？

   人本是集群动物，若是脱离了群体，看着别人成群结队、拉帮结伙，自己却孑然一身就会有莫名的不安、失落和恐惧感，所以人本能地趋向群体。城市作为聚集人的场所也理所当然地诞生。      

    然而，现代人一来由于隐私、秘密太多，于是刻意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寻找最大的私人空间，不愿被他人打扰；二来城市中每个人都可能只是彼此的过客。太多的欲望等着我们去实现，我们怎愿浪费时间、精力去深入了解和熟悉一个过客？因此就有人曾这样感叹：我们能够往返于地球与月球之间，却不愿敲开邻居的门问声好；我们可以征服外部空间，却不愿走进内心世界。看，人就是如此矛盾与难解，自私与利己，在需要同伴的时候想要感受群体的温暖，而在想要独处时又恨不得隐身。

    城市生活使这种矛盾愈发明显：由频繁的人际交往带来的俗务和来自内心深处对平静的向往经常纠缠在一起，让城市人时刻要面临与他人是“分”还是“合”的抉择与解困。人潮人海中，我们分明发现自己处于群体中，而在冷漠、戒备的目光里，我们又是如此地深刻感觉到作为个体的存在。于是，有人想到了逃离。一到周末，他们就会带上家人，驱车去郊外或乡村休憩与游玩，以这种虚假的逃离与避世换来对疲惫心灵的片刻抚慰。人们追逐城市，是因为城市的繁华与便利；人们逃离城市，是因为城市的纷攘与喧闹。房地产商正是抓住了人们这种复杂的心理，常用“出则繁华，入则幽静”这句广告词来蛊惑购房者。

城市里的爱恨情仇

    城市每天都要发生许多爱恨情仇的故事，或喜或悲，或怒或哀。多少旧恨新欢湮灭在滚滚人潮中，恍如一场醉梦，来得快，去得也快。梦醒之后，又不知不觉地被城市的节奏牵拽着向前奔。挥别一段旧情后，一颗受伤而孤寂的心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寻另一个港湾来偎依，也就是想用一段新的恋情来冲淡过去痛苦的记忆。遇见一颗同样受伤和孤寂的心并擦出情感的火花，这对于总是在频繁碰撞、交汇的城市人来说并不难，但其结果往往是由于过于草率而事与愿违。故此，在经历了一段又一段失败的恋情之后，有人终于找到真爱，而也有人开始麻木，甚至开始游戏，开始放纵……“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城市教人懂得坚强，还让人学会无情。

    因此，当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故事是这般感人至深。梁山伯与祝英台式的童话故事剔除了传奇的色彩后并不感人，因为他们发生的时代背景，社会关系并不复杂，爱情很容易简单、坚持。现代版的“王子和灰姑娘”———不惜宣布放弃王位继承权的荷兰王子弗里索和平民女子梅布尔·威西·斯米特喜结连理的新闻才吸引眼球，因为他们需要抵御很多诱惑，其中就包括优越的城市生活。

迷失于诱惑

    经济学家告诉我们：资源总是稀缺的，城市里表现更甚。在激烈的生存斗争中，城市成为多数人寄托希望、追求梦想的场所，而这种希望与梦想刻上了赤裸裸的物欲烙印：金表、名车、鲜衣、艳女、浓香……城市里的各种诱惑不断地腐蚀着我们的灵魂，引诱多少纯情少男少女变成了市侩俗人。为争夺这稀缺的资源，有人笃信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于是在残酷的竞争中学会了虚荣、贪婪、冷漠、残忍、倾轧、投机……然而，又有谁能过多地责怪他们而感叹世事多变，人心不古？这恐怕既是城市生活的环境，又是城市生活必备的生存技能。有人确实能坚守儒家的道德风范为人处世，但更多的人却只能用世俗文化来武装自己，以满足不断膨胀的欲望。

寻找归宿

    尽管很多人迷失于城市的诱惑，但不要忘记，人性最终是向善的。在我们身边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或是经历了某个突发事件，或是在某个醒来的早晨，某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自己厌倦了这种忙忙碌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力交瘁的灰暗生活——对，这种感觉往往就是突如其来的，就像从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他清楚地听见一个声音在心底催促与呐喊：要去找回自我！于是，“香格里拉”似乎一夜之间成了很多人心中真正的伊甸园、理想国、乌托邦和世外桃源，人们趋之若鹜。可是，我们灵魂的归宿真的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吗？

    也有人会选择逃离到另一个城市。可惜，城市正在陷入趋同的误区：相同的步行街、相同的摩天轮、相同的CBD，相同的奢侈品、相同的欲望、相同的美女，甚至相同的恋情。不管你身处哪座城市，浑浊的空气、浮躁的气息、紧张的节奏、冷漠的表情竟是这样大同小异！这正应了这样一句话：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如何退出?

    如果我们自问已无法适应乡村生活，那就不得不承认，我们最后的归巢仍然还在这个与你朝夕相处，污染、引诱你的城市。即便我们有点恨她，但她是我们梦想的诞生地，也是我们人生的见证者。我们独有的奋斗史和点滴的情感故事就在那条隐藏在商厦背后焦香四溢的小吃街，那座令你流连忘返的橱窗，那个遇见情人的拐角，那间二人耳厮鬓磨的咖啡屋，还有与她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据说，人在弥留之际，眼前会回放一生的历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勾勒出我们全部生活的正是城市里的这些片段和场景。

爱还是恨？

    城市就是一个钢铁森林，人就是生活在这个森林里有智慧和感情的动物。我们在森林里觅食、求生、取暖、交际、恋爱、繁衍并改造森林，同时，我们也在被森林改造，被森林里的人和我们自己改造，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尽管冒着迷路的风险，迫于生活的压力，我们又不得不投身于此去找寻自己的命运与明天，所以，城市里总是爱恨交错，悲欢起落。

    然而，哪怕你曾在城市里受伤，也要学会去爱她，就像发现你情人的优点一样去发现一个城市的动人之处，否则等老了，我们这些人的灵魂将不知安放何处。

    我经常站在长沙最繁华的路口——而不是独自仰望星空——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感受匆匆而过的步履，在真实而残酷的百态中思考自己的人生目标与心灵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