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鼠年是刁鑽的。在送豬迎鼠之際，就爆發轟動全球的香港「慾照」風暴。那些令人目眩的慾望映象，像老鼠一樣竄進多少人的視野內。這是一場集體的偷窺狂潮，將秘密的、本來只是成年人之間的隱藏關係，成為上億人分享的公開秘密，也引爆了從網裏到網外的衝擊波。

香港在一夕之間成為網上的慾望之都，從香港上載的慾望，在全球各地下載。當香港的網誌（博客）及網民被當局嚴查之後，其他城市的網站和伺服器，又會把那些被禁的映象「回傳」到香港。

這就是網絡世界的特色。當香港成為慾望夜色中的月亮，網絡的天空卻如繁星點點，每一顆都發出異樣的光芒，照亮了月影迷濛之處。

這也使這次慾望風暴成為一場恍如行為藝術的戲劇，上演「集體偷窺」（Collective Peeping Tom）的劇目。那些被盜來的映象一旦上網，就會被不少網民視為自己「知情權」的一部分，是網上行為法則中「不可讓渡的權利」（Inalienable Rights)。他們不管這是否侵犯了當事人的隱私權，也不管公權力如何用種種嚴峻執法來阻嚇，就是要把上載和下載進行到底。

但更具戲劇張力的是這齣戲劇所醞釀的懸念，一環扣一環，在網絡的江湖，每一天都會傳出更驚心動魄的信息，那一位紅星的慾照要出來了，那一位名人的視頻有多少分鐘了……有些「江湖傳聞」只是「虛假消息」，但有些卻是很快就實現的真實。
這也讓慾望風暴成為一齣停不了的連續劇，很多人都在參與偷窺行列之前，就先參與辨析真相的行列，破解那一張照片是移花接木、魚目混珠之作。

慾照的狂潮，也意外地加速全球華人社會的網上互動。很多香港的網民為了尋找照片，第一次進入中國大陸的天涯網站，也第一次目睹中國大陸網民在狂潮中的政治，如何「借力打力」， 在情色的慾望中，承載他們對自由資訊的渴望。

中國大陸網民其實不僅在偷窺個人的慾望，也在偷窺表達自由的權利。他們在香港的高登網站上，發現眾多「惡搞」香港警察和藝人的作品，分享那些光怪陸離的創意和黑色幽默。原來傲慢的權力是可以在諷刺中被顛覆，原來充滿偽善的偶像是可以在網上被推倒。難怪天涯網站的一位網民說﹕「這是一座用低俗和下流建成的大樓，但卻閃爍著自由與民主的光輝。」

因而二零零八年的網上慾照風暴也潛藏文化與政治的暗流，推動社會變革。在情色的光影中，折射誰也想不到的公民網絡力量。面對毀滅或支持網絡的力量，網民都比他們所想像的堅強，因為他們不僅尋找上載的慾望，也在下載網絡世界的權利。■
邱立本 Asiaeditor@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