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夏,下班开车归途中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路旁一排高大的合欢树,合欢花开,亭亭如盖,夏天不知不觉中已经来临。
其实之前每天都从这条路经过,却因为被烦恼遮蔽了心灵,对眼前的合欢花视而不见。想起最近看到的台湾美学大师蒋勋说的一句话:“过得像个人,才能看到美”,此言真的不虚。美也是要用心去寻觅的,如果不能够敞开心灵,即使再美的风景在身边,也只会无动于衷。
时光倏忽而逝,惊觉一年即将过半,而我却从没有认真地看过一回花。这个春天,因为烦忧,我又错过了多少花开。从今年年初起,不知道是不是遭遇更年期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深陷在情绪的低谷中不能自拔。从冬天,到春天,再到夏天,我一直在一种漫长的无力感之中辗转煎熬。原本彩色的世界在我的眼中变成了黯淡的灰色,原本那么喜欢看花,看云,看夕阳,如今却全然没了兴致,原本热爱的读书写字也完全静不下心投入。生活失去了乐趣与动力,我每天都在盼着这样的日子早点过去,但越是畏惧与逃避,却越是深陷与沉溺。就这样苦苦地等春来,等花开,等天晴,时光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与煎熬中白白流逝。
苦闷与焦虑之中,重读禅师吕波的书《我有明珠一颗》,书中的一段话深深触动了我:“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不浪费时间的?在我看来,就是深深地活在此刻,深深地感受每一个当下”。是的,我们既不能活在过去,也不能活在未来,而只能活在当下,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体验此刻,也只有此刻才是最真切的存在,此刻的一朵花开,一阵风来,一滴眼泪,一声欢笑,每一个细微的瞬间都是生活的缩影。即便是痛苦的体验也是生命最真实的感受,证明我们仍在活着,追寻着,思索着,经历着。
心绪黯然的日子里,格外怀念从前在春天四处寻花,在夏天痴痴看夕阳的那些时刻,那种沉醉在美中,全心地投入,全然地忘我的感觉真的很美好。而人一旦丧失了对美与快乐的感知能力,生命就变得苍白而毫无意义。就像诗人佩索阿所写的诗句:“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是你的,你只是虚度了它。无论你怎么活,只要不快乐,你就没有生活过。”
端午日,去久违的公园湖畔散步,看荷。自从搬到北部新城,已经很久没来过公园,上次来还是春节假期和女儿同行。还记得那天女儿用手机拍下的一个个美的瞬间:彩色的泡泡在湖面上漂浮,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宛如梦幻;阳光倒映在水面的浮萍上,光与影的交织让人想起莫奈的名画《睡莲》。那天,我们一起走了很远的路,从湖畔到江边,从下午到黄昏,虽然那一刻早已消逝,但回想起来,却依然清晰美好的如同就在此刻。
生命就是由这些点点滴滴的此刻串织在一起,可惜我们的心常常在焦灼与不安中惶惶不可终日,却不知道只有安住于此刻,内心才能够安宁与平和。便如今年让我困扰纠结很久的小猫的去留,心情不好的时候,觉得照顾小猫是一项沉重的责任与负担,于是两次狠狠心将它送给动物保护协会的鲁姐代养,但每次送走不久,又因为牵挂与不忍,把它接回家。甚至有一次下决心把它送人,却因为它在人家那儿调皮捣蛋,两天之后又接了回来。其实,小猫的去留或许并没有那么难以抉择,重要的是我能够将心安住于此刻。既然小猫与我家有缘,此刻就安心且坦然地接受它,照料它,陪伴它,不去后悔,也不必担忧。
想到我曾经盼望女儿早日上大学,以为从此便能够轻松自由,又曾经幻想着有朝一日退休,以为那样就可以彻底解放,其实都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逃避,生活从没有一劳永逸的解脱,我们不能将对一切美好人生的向往都寄托于未来,唯有用心活在当下的每一刻。
未来,或许我还会有低落迷茫的时刻,但我会时时提醒自己,生命中最珍贵也最值得珍惜的唯有此刻。
此刻,当我写下这篇小文,窗外的雨已停歇,窗前的茉莉花在夜风吹拂中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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