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保寻踪(178-179)合篇:鹭岛洋楼匆走马,林荫深处谒萨墓——鼓浪屿厦门大学的“建筑群”|静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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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保寻踪 |
寻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系列游记第178&179合篇:鼓浪屿&厦门大学的“建筑群”
题记:鹭岛洋楼匆走马,林荫深处谒萨墓
本文系静思斋·于岳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寻访时间:2025年1月22-24日
在国保里有一个类别让我一直挺怵头,那就是XXX建筑群。这种国保的子项通常很繁多,夸张的时候甚至一条街上每栋楼都是,想一次性玩明白都不太容易。而这种百十年的老建筑往往每家都有一部厚重的历史,我平时破解老照片,一栋楼便可写起,但写游记存忆,碰到一群楼可就抓狂了,很难抓住脉络,且又不是写考察报告,总不能全给罗列一遍吧?于是乎,这些年去过的诸如天津五大道、青岛八大关等等,干脆哑火。这次难题来到了厦门,而且还是两道。好在我之前写青城山、齐鲁大学时,找到了一个“以点窥面”的鸡贼思路,自我感觉还算良好,不妨再如法“解题”一次。
厦门之建城与得名,大约始于明洪武年,但当时只是驻军的所城(中左所),规模小得可怜,此后这座厦门城在两百多年里波澜不惊。直到南明,郑氏于此设思明州,作为抗清的根据地,其后清军占据厦、金,又以此作为清剿郑氏的大本营,因而战略地位陡升。雍正年间,“高级衙门”兴泉道(后更名为兴泉永道)移驻厦门岛,此时厦门虽然连县都不是,但却渐成区域中心之所在。
至于鼓浪屿,长久以来一直就像是厦门默默无闻的“小弟”一般。迨至鸦片战争后,大清与带英在南京签了城下之盟,被迫“五口通商”,厦门正是五口之一。此时的鼓浪屿上,大概还只有些原住民,后来洋人嫌厦门环境脏乱差,“治安”又不好,遂相中了清静怡人的鼓浪屿,大兴土木。此后大清每签一条约,或是有啥重大变故,大多会为鼓浪屿带来一波建设高潮,不惟洋人,亦有华侨、富商及文化精英等等,岛上五花八门的小洋楼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20世纪初,鼓浪屿又成为公共租界。若抛开侵略之事不谈,鼓浪屿作为最早触碰近现代文明的地方之一,当时的宜居程度与中外文化融合的代表性或许尤胜于青岛、烟台等其他沿海城市。如今鼓浪屿“历史国际社区”独能跻身于世界文化遗产,便是佐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如是评价:“鼓浪屿展现了在亚洲全球化早期多种价值观的碰撞、互动和融合,其建筑特色与风格体现了中国、东南亚及欧洲在建筑、传统和文化价值观上的交融。”
为了尽可能保护这一文化遗产的风貌,厦门当地制订了一系列法规,可谓煞费苦心。让我感触最深的,便是全岛禁车,连自行车都找不到一辆!我们自漳抵厦,马不停蹄去码头乘船,闸门甫开,顿时人潮汹涌(抢座),那架势仿佛不是旅游而是逃难,让人苦笑不已。在三丘田码头下船后,便得拖着大包小裹去位于岛中部的酒店,这一路全靠脚板,起起伏伏,岔口繁多,信号延迟,开着导航也走错了路,不慎在漫长的龙山洞里来回走了两遭,终于“找”到酒店时,已是人困马乏——这便是鼓浪屿给我整的“下船威”吧...
如今的鼓浪屿上,大概已经没有“洋人、富豪与文化精英”了,只有岛民与游客,而后者似乎已经反客为主,在各层面上都占了大头。而所谓“中外文化交融”,除了百余年来思潮上的潜移默化,大概也只能体现在那些形形色色的老建筑上了。看起来岛上的酒店民宿,皆是以这些老建筑为依托,家家户户门口一个盾型的牌子,注明“X级文物保护单位”、“历史风貌建筑”等等。我们住的酒店自然也是,只是文保层级较低,在这方面不足道哉。除了“文化底蕴”杠杠滴,这些洋房本身并不算宽敞,又极“充分”利用空间尽可能多搞客房,单以住宿的性价比来说,其实灰常一般。当然,也可能是我们没选择更牛逼的。
鼓浪屿的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地标日光岩又非随时都能看到,这让人有些难辨方向,我来来回回走了一天半,也不算走得很明白。说起牛逼的酒店,那必须是有。当晚我们漫步时无意间路过了一家开在国保里的酒店——黄家花园酒店,可惜门口立着闲人免进的牌子,看得我有些心痒难搔。如果你足够有钱,甚至还可以买栋国保:去年10月,鼓浪屿上的“黄赐敏别墅”(鼓浪屿近代建筑群原本是国六的项目,该别墅与黄家花园都是第八批并入,但我一直找不到第八批完整的增补点清单)曾以4000多万元起拍。人谁还不能有个“梦”想呢?好吧,我就是在做梦...
我回来后查阅史料才知道,常公一生曾四次来鼓浪屿,前三次皆在发迹之前,而且都是日子过得很不顺心的时候,鼓浪屿优美的环境对他颇有“治愈”之效。最后一次来则是1949年7月22日,常公乘船由粤返台途经厦门,在鼓浪屿下船住了一宿。论地位,马仔前呼后拥,与此前已不可同日而语;论心境,此时KMT败局已定,恐怕却与前三次差不多。而常公第四次在鼓浪屿的下榻之处,正是黄家花园!看到此处,某顿生遗憾,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要住它一宿。
黄家花园的主人是归侨黄奕住(1945年已病故,据说曾是印尼首富),在厦门也是极有排面的门第了。不过常公住了人家房子,似乎并没有心情了解主人是谁,在日记里草草一提,还写成了“王玉柱”,这当然只是听别人随口说的一个谐音了。翌日,常公早起去寻访三十年前的旧住处,却是“不见影迹”了。由此或可见得,民国时期的鼓浪屿上的发展似乎颇速。反倒是如今,地块使用率已接近饱和,以当前之理念,此后一段时间的变化应会相当有限。
第二天早晨我登上日光岩鸟瞰四周(有意思的是,日光岩上的扶手护栏,最早还是汤恩伯汤司令为常公修的,但常公并没来,马屁没能拍到位),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房子,一如漫步鼓浪屿街头的摩肩接踵之感,我本是喜静不喜躁的性子,那种曾让常公舒爽的心旷神怡,却是体会不出几分了。这大概就是我在鼓浪屿的体验,时光太短,内容太多,走马观花,平平淡淡,夕阳西下登船出岛之际,倒也没有太多别绪。假如还能有下次,能在黄家花园心无旁骛休养起码一个星期,把鼓浪屿这些老建筑的灵魂深处慢慢触碰一番,再另当别论吧。只恐怕,前来旅游的人会越来越多,不成休养,而是参加派对...
在厦门的第二站,仍是一个热门“景点”——有中国最美大学校园(还是加个之一吧)之誉的厦门大学。去年年底我发了一篇民国厦大的史料,当时实在没敢想,这么快就能圆了梦,这全是有赖于夫人“秒杀”到厦大的入场券,这可比春运火车票还难抢的呢!
当年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回国兴办教育,首先在故乡创办了集美学校——这是一个涵盖了从幼儿园到专科教育的“校群”,相当了不起,哪怕足不出集美,亦能成长为于国有用的人才。后来陈嘉庚又以“毁家兴学”的无畏精神(1919年带头认捐400万银元,据说当时他的家底大概就这么多)创办并哺育厦大近二十年,直到因世界经济危机实在带不动,才将学校无偿捐献给国家,厦大由是成为国立,并在新任校长萨本栋的带领下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里还有冷知识一则:其实厦大的首任校长,差点就是汪精卫,只是汪主席因为更热衷政治,在最后一刻毁约请辞了,否则厦大搞校史要罗列历任校长照片时,面子上须不甚好看。我不由对人性的复杂有些感慨,既有人可以像汪精卫这般如此彻底地改头换面,亦有像陈嘉庚、萨本栋这般人物可以始终坚守住自己的赤诚之心。
短暂的厦大之行,除带闺女感受一下名校风采、培植人生目标之外(几乎已经成为去各大城市的必修课),我另有一个私人目标——寻访萨本栋墓。这是我一个人去的,由于那天中午我临时赶赴两位老兄弟之约,在11点左右即离群独行了,在离开厦大之前,我专程去拜谒了萨墓。去年我在发那篇厦大史料时,就看到不少萨本栋的事迹,对萨公极感崇敬。说实话,我看《哪吒2》时(用的免费票,谢谢)内心毫无波动,但看萨公的那些名士风骨,虽多是些看似平平淡淡的记载,却极能共情。在厦大百余年的历史上,似乎再没有其他哪位校长,能得到这般缅怀与推崇。
萨本栋1949年因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其墓就在厦大校园之中,吾既知此,怎能不去凭吊一番?然对厦大如此厥功至伟的前贤,如今似乎声名不彰,反倒不如只在厦大呆了三个月的鲁迅,被人那般大张旗鼓地纪念。萨本栋墓在地图上并无体现(只能搜到萨本栋广场),问了一个保安甚至都不知其名,一路走着,导航的信号也不太灵光,所幸正在焦躁之中,在树林中一汪圆形小水池后,倏见端倪。在这厦大最静谧的地方,给萨本栋鞠了一躬,终是不虚此行了。
至于厦大的历史风貌建筑,那几天我对于“建筑”实在已有些审美疲劳了,便没再太多上心。何况这个国保项,名为“集美学村和厦门大学早期建筑”,厦大只是其中一半,总归是逛不全的。由于离得挺远,我们没时间再安排去集美,且待以后有机会到那边寻访陈嘉庚墓时,顺便再说一二便是。
闺女这次的名校“研学”之旅倒也尚未结束,在离开厦门的第二天,我们即专程投入了另一所更大牌名校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