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黄埔军校洛阳分校抗战西迁路第四站——陕西留坝|静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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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亦列寻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系列游记第168篇:陕西留坝张良庙
题记:游运长久当许愿,此地仙灵乃留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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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时间:2024年9月28日
第四站:庙台子/留坝
在此行的第四站留坝,我极其意外地收获了一枚超级大彩蛋,旅途归来当晚,我就酝酿着写一篇文章好好说说此事。不过后来我还是决定先写完前三站的游记再说,这既是理清逻辑,也是酝酿情绪。上周末尽我所能,查阅与之有关的各种史料,包括古代方志、近代文史,甚至神化怪谈之流,愈看细节上的发现愈多,竟让我乐此不疲,并还有新近的收藏成果为其添砖加瓦。前日终于完成文章并投稿,文中部分段落,正好还能在游记中即插即用,倒是省了不少事。
深处秦岭腹地的留坝县至今不通铁路,这也是我先前筹划此行时最纠结的一段路。我出门只愿坐火车,在城际交通时几乎从不坐长途汽车(或许是源自许久以前某次在脏乱无序的长途客运站产生的恶劣印象),但这次却没有其他选择。当我到达凤县汽车站发现,阔别多年的长途客运已相当正规,这让我的印象大为改观,看来以后可以安排的路线更多了(心忽然野了起来)。
从凤县到留坝每天只有两班车,走的是G316国道,实际上这车是往返汉中的,到留坝只是过路。这段国道的历史颇为不凡,其竟可上溯到唐代开通的唐宋褒斜道(并非秦汉时期的褒斜道),明清时期称连云栈道,民国时期川陕公路即循此修筑,千百年来向为由陕入蜀之干道。单从里程上讲,此路实为捷径,比高速方案要短30公里。坐在前排一路饱览“古道”山川,倒也并不觉得无聊。
这其间有个地方叫庙台子,距留坝尚有十几公里。此地因张良庙而得名,也是留坝最为著名的景点,虽地处偏僻,仍能吸引不少游客慕名而来。我素来崇尚“事了拂衣去”,觉得功成身退比鞠躬尽瘁的境界更胜一筹,故对张良倍极推崇。去年的陕南之行便想前来,惜方向相背未能如愿,这次自不会再错过,遂在庙台子下车一游。
要说起来,留坝的得名也正是因为张良,西汉立国,张良以“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之功获封留侯(留县,古地名,故治在今江苏沛县东南),此“留”即留坝之留。《史记·留侯世家》对张良生平的叙述,或多或少带了些“传奇”色彩,后世则在这基础之上继续添油加醋。留坝这里的紫柏山,传说就是张良功成身退之后的“辟谷修仙”之处,这便是张良庙最初的由来。当然,这则传说无论是从史料、常识还是逻辑上都是完全站不住脚的,年事已高病躯渐重的张良大老远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搞野外生存?就连清人编纂《留坝厅志》时也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此说乃起自近代也”。
我觉得此事的始作俑者,当为三国时期割据汉中的“神棍”张鲁,张鲁自称是张良的十世孙,其广建天师堂,除了奉祀自己的爷爷张陵(即道教之张天师),少不了也会把张良拉出来撑门面,这大概就是汉中这一带多有“张良遗迹”的原因,后来者不明就里,乃至以讹传讹。古时有这些遗迹或许倒是真的,因为元代明初时,即已出现了留坝这个小地名,至清乾隆年间设留坝厅,民国改县,沿用至今。如今张良的踪迹多已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倒是在留坝这个既非故里、亦非封地葬地,甚至千里迢迢、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地方,扎扎实实留下了深厚的人文积淀,还“将错就错”成了全国唯一与张良有关的县级地名,只能说,历史有时真是很有意思。
张鲁整的那些与“先祖”有关的遗迹最早或在紫柏山上,如今“山下”这座庙(说是山下,海拔其实也有1200多米了),应是始建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时任汉中知府滕天绶在《留侯庙碑记》中对建庙之来龙去脉有明确交待。此后依据张良事迹,多有应景的增修扩建,而川陕道上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倾慕张良的文人骚客们留下吟咏,带走传说,遂渐成一方名胜,声名日彰。
王景文(14期3总队):“在柴关岭上我们休息了十分钟,下山其实比上山还难走,在暮色茫茫中才到达庙台子。次日,休息一天...浏览庙台子的风光。庙的周围峰峦叠嶂,松杉蓊郁,浮云片片,鸟语花香,庙宇雕梁画栋,龙凤兽脊,巍峨而雄壮,环境清新雅静,寺内茂林修竹,溪水潺潺,大殿香烟袅袅,莲池水清见底,游鱼可数...活像抗战烽火期间的世外桃源。”
庙台子这里当然也是洛阳分校迁校路途中的重要节点,前后这两批师生皆曾于此停驻休整,游览古迹,这也是我来此寻迹的另一个重要原因。王景文前辈对风景的描述诚然是好,省得我再去搜索枯肠了。另据14期4总队的王玫斗回忆,庙中的住持是一位得道高人,礼待军队,还以秘方燉了只鸡款待带队的赵云飞大队长来着,香飘四野。后来我特意去查了下,这位道长名叫马含真(道家大概是不忌荤腥吧),甘肃静宁人,其长袖善舞,经历颇传奇,是近代张良庙发扬光大的一位关键人物。
如今亦有不少道士居此,偏殿招徕看相的也有之,我一笑而过。在大殿拜谒完这位“千古第一谋圣”,乃踱至清雅的后院,循游览线路指引,径往授书楼而去。授书楼那地势颇高,也不知是刻意堆砌还是借势营造,需从一条狭窄的石阶拾级而上。当我看到这个场景时,脑海中突然如触电般闪现出一个似曾相识的模糊画面来——这好像就是我多年前一张未能破解的老照片中的画面啊!
我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极其意外地破解了一张老照片之谜,但因当时图片资料不在手中无法最终确认。不过我心知破解之事八九不离十,已为此欣喜若狂,但却还不曾想到,那张老照片其实极有可能就是洛阳分校14期同学的西迁旧影!回来之后的一番研究考证,才激动的汗毛倒竖,如今回味整个过程,有如仙人指路一般,充满传奇,这事能吹一辈子。这次重走黄埔西迁路之旅,也因此得到史诗级升华。(这就是西行奇趣记之2了,关于这个故事,日后若得《老照片》刊发,再同步于公众号,今天就先不上传了,请见谅)
我异常兴奋地从授书楼下来,再度回到大殿中瞻仰张良像良久,对于这位千古谋圣,人们或许都忘了,他也曾是一位敢向秦始皇亮剑的顶级游侠。我更为恭敬地又拜了三拜,既是感谢他在此间给我的“精神赋能”,亦默默向他祈愿,佑我游运长久,发现与惊喜不断。心灵沟通的精妙之处,尽在不言中。
从张良庙出来时已过晌午,周边商业萧条,仅马路对面有一排小门脸,但几乎没有生意。民国时期庙台子的“旅游业”恐怕都比现在发达,这是因为当时的客运汽车从宝鸡出发,跑一天到天黑只能到达这里,乘客需在此歇宿,顺便在名胜古迹打个卡也是应有之意,所以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只有你想象不到的。
我正在兴头上,看到有一家“留侯饭庄”,名字大合眼缘,便决定吃完再走不迟,点了一盘当地的鲜竹笋,要了两碗米饭,吃得倒也怡然。让我感到发愁的则是如何再去留坝县城,问老板说唯一一趟公交得到下午三点多才有,用滴滴叫车也浑无应答,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回去找景区工作人员求助,承蒙热心帮忙联系了一辆车,我在庙前望眼欲穿等了半小时,车终于从县城开上来接驾了。
我原计划是逛下所谓留坝老街,便去汽车站(从老街下来就是)坐车赴汉中,赶上哪班算哪班。但那时与司机张师傅闲聊时得知,长途车是走高速而并非我以为的老国道G316,这就差着意思了(因为新修的高速并非军校师生走过的路,而且G316过武关驿后南下,即著名的秦汉褒斜道,沿途颇有些东西)。正好一路发现张师傅谈吐不凡,素质甚高,于是干脆决定包车到底,与他约好在老街下面等我。
王玫斗(14期4总队):“留坝县城是一个小山城,一个连队由西门进城,排头出了东门,排尾尚未进西门,那时连队编制约一百六十人,每连行军长度约两百多公尺。城里除了政府机构以外,没有看见其他住户,东关有几家小商店...”
这里所指的城,便是留坝厅城,如今仅存很少残迹(现为省保),老街西首那正好有一片,而介绍说是厅城东门。这个位置关系让我困惑了半个月,直到后来看了《留坝县志》,结合王玫斗前辈的这段文字才彻底搞明白。原来这座修筑于嘉庆年间的厅城极其袖珍,城内只有衙门,百姓皆住在城外,逐渐形成了老街,也就是上段提到的“东关”了。看起来1938年时厅城尚存,那时的留坝堪称赤贫,很多百姓盖房都没材料,于是大家开始“蚂蚁搬砖”,厅城慢慢也就没了。
也许来得不是时候(但好歹也是个周末啊),老街显得非常冷清,貌似没啥能让我流连忘返的,以最缓慢的步伐走上十分钟,差不多也就到了头。留坝县城比凤县还小,从地图上来看,老街的长度大概已是县城长度的二分之一,留坝之小,也可略见一斑了,据说县城里常住人口也就一万多。
与张师傅会合后,即继续沿G316国道前往汉中,一路上还能见到两个月前洪水肆虐的痕迹。因包车而实现了景点自由,武关驿、凤鸣寺(旁边还有个萧何追韩信处,大概也是“清代制造”,早有前辈历史学家考辨过,完全不消我多言,我对此有点兴趣的唯一原因是曾收藏有一张老照片)、石门栈道这些计划外的地方都得以停靠了一下,古迹上虽是乏善可陈,但徜徉在清风绿水之间,颇感悠然自得。唯快乐短暂,此行的终点站汉中已在望,与两天前从洛阳出发时的逸兴遄飞相比,此际心中忽然多了些许对于归期的惆怅...
(原未打算来,没做好准备旧影重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