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堤春晓时,我走在堤下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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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堤春晓时,我走在堤下甬道……(附照片)
《筑堤》苏轼
六桥横截天汉上,北山始与南屏通。
忽惊二十五万丈,老葑席卷苍烟空。
昔日珠楼拥翠钿,女墙犹在草芊芊。
东风第六桥边柳,不见黄鹂见杜鹃。
春晓时分,薄雾如纱。那日漫步苏堤,我心中洋溢着愉悦,却又莫名地渗入了些许凝重;如同前日清晨,小区园中初萌的春意,被一层薄雪轻轻覆盖,平添了几分静谧与沉思。
我放弃游览车,下了柏油堤面,上了湖边甬道。甬道,是用浅绿与淡褐色条纹相间的片石拼铺的。
堤面行走,可昂首挺胸,悠然自得,旁若无人;亦可左顾右盼,将里外西湖的美景,尽收眼底,心旷神怡。
我徒步甬道,权当出离现实,走近历史。我当然知道,这甬道,断然不是苏轼那代人留下的“原装”,但是,感官上觉得离大宋人近了。
走甬道,就得关注脚下的凸凹,不宜大步流星,须得缓步徐行。于是,赚得了取景,拍摄,沉思,遐想的工夫。
公元1089年,苏轼二度守杭。面对西湖水涸草生、满目疮痍的景象,他夜不能寐,秉烛疾书,向朝廷呈递了奏章,恳请拨款,疏浚筑堤,以解决西湖的淤塞问题。
奏章中,苏轼详陈五大利害:维系放生祝寿仪典,保障全城淡水供给,灌溉千顷良田,调节运河水位防止钱塘潮淤,保护酿酒产业年课二十万缗。
事关国计民生,奏章获批。苏轼立即亲身参与测绘、规划至施工全程,一丝不苟,尽显其严谨态度。这种雷厉风行的行动力,能在文人身上展现,难能可贵。
筑堤工程动用了二十万民力,当时社会组织远不及今日严密,实属不易。再者,苏轼不是秦始皇,只是个市地级领导。他怎么动员、组织的?得做多少次讲话,得发多份指示?那时,别说各类媒体,连个扩音喇叭也没有啊!
苏堤的工程量和施工效率,是我尤为关注的点。葑草堆积如山,竟达二十五万丈,加之长两三千米,宽三四十米的土石方量……900多年前,如此宏大的工程,仅耗时三四个月,便再现了烟雨浩渺,绿波荡漾的西子风貌。令人惊叹!
自古以来,为官者多是以邻为壑—你好了,我咋办?不拆台,不使坏就是好同僚。疏浚筑堤中,苏轼能从秀州调拨船只支援工程,能让两浙兵马都监派遣2000名士兵参与清淤,叫人难以置信。这不是“征调”、“摊派”,是连白条都不打的“借”!凭什么?或是人格魅力,或是朋友情谊,甚或是对方为他的才气、才情所折服!
苏轼的领导力,不是靠板着面孔发号召,作指示,而是身先士卒,率先垂范。筑堤期间,苏轼和民工一起挖淤泥,除葑草,甚至搭建草棚昼夜巡查,督工。其子苏过回忆:“父亲草履沾泥,衣带尽湿,民夫皆为之动容。”为了弥补工程费用,苏轼将修缮官舍的银两转投工程,甚至变卖了皇帝赏赐的金犀带。
人所关心的“看病难”问题,古已有之。面对杭州城缺医少药的状况,苏轼带头捐献五十两黄金,还献出了抗疫秘方。在他的感召下,官府和民间共同筹集资金,最终在杭州城中心众安桥建立了中国史上第一家公立医院——“安乐坊”。
我另有小猜测,一向孤傲、率真的苏轼,还是很有政治技巧或曰政治智慧的,依据是:在向朝廷申请疏浚筑堤的奏章里,苏轼能直击皇上的痛点——西湖无水,无法酿酒,影响酒税收入。
民生、河运等问题,皇上未必在意,税收却是非同小可。“家天下”,那得靠真金白银养着。奏章能顺利获批,我想这应该是个关键点。倘若苏轼能将这份道眼用在仕途上,他的人生轨迹便会大有改观,至少不会险遭杀身。当然,那样就不是苏轼了。
科举时代,学而优则仕,举凡官员,几乎无一不是“文科男”。“唐宋八大家”,哪个不是干部?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文人入仕,既要治国,又要治学,两者兼顾且都取得不俗成就者实属罕见,大多数会有失衡、偏重。
南唐后主李煜,多才多艺,工书善画,能诗擅词,通音晓律,尤以词的成就为最大。主政却沉于艺,耽于政,最终留下无尽的哀愁与遗憾。李煜若能把填词、作画的工夫匀些理政,即便不能力挽颓势,想也不至于十五而亡。
苏轼,堪称旷世奇才。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位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的文人士大夫,然而其令人钦佩的执政才能却常被忽视。文采与政绩的相得益彰,在苏轼身上达到极致。在执政为民上,苏轼可谓古今典范。
苏轼身教后人:大风雅不是在避世藏私中独善其身,而是在济世安民中绽放诗意。正如苏堤,既是疏浚工程的科学结晶,更是文化血脉的具象延伸,将"上善若水"永远镌刻在西湖的“浓妆淡抹”之中。
居庙堂之高也好,处江湖之远也罢,苏轼之为苏轼,时髦的话叫初心不改。他21岁赴京赶考时,在试卷里写下了“若不为官,可快意江湖;既已入仕,当济世安民。”这个“誓言”,他践行了一生。
忆昔抚今,感慨万千。那些为文粗鄙,为官昏聩者,别再自鸣得意,招是惹非了了。干不成正事,留不下“苏堤”,那就该你吃的吃,该你喝的喝,万一吃喝出个“东坡肉”类的菜品来,今朝后世的人,想起来还能念叨念叨。
游走苏堤,我去时由北而南,看外湖。到了望山桥,天色尚早,无奈有人在等,就在那里折回了。沿堤西甬道看的里湖,没到南屏山。
《南屏晚钟》,听过哼过。此刻,有无僧人或是旅人去撞钟或敲种,就不得而知了,我没有听到钟声。但是,苏轼为民治水的执着与传说中爱情故事的凄美,无疑都渗入西湖山水,成为世界遗产的永恒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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