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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华偶像媒体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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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华
未曾白过一根头发的偶像
编辑=张强
不是谁都可以称之为偶像的,可是他的名字,却真的在称呼的时候,想要像黎达荣写下“黄黄耀耀明明”一样,大声叫出“林林奕奕华华”。当年写下“未曾白过一根头发的才堪称是偶像”的他,至今也未有白发,但这却不是他被称为偶像的原因。他确实不老,也未曾老过,当然,这不仅只是指外表,还有内心举止以及思想。个人简介/
林奕华,香港著名戏剧编导,前卫剧团“进念二十面体”创始人之一,台湾电影金马奖评审。1991年创立“非常林奕华”剧团,编导超过40部剧场作品,近年致力通过舞台、教育及写作,探讨什么是快乐和自我。未来四年计划改编中国四大名著,创作全新的舞台作品,2006年年底与台北两厅院合作的《水浒传》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西游记》目前已于台北全面上演。
曾经跟朋友聊天,说起男人的驻颜有术,首先想到林奕华,岁月为什么不肯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初见林奕华,除了仅似三十多岁的容貌,直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全然不讲什么顾忌,一切流露都好像是天然本性。譬如他会拜托记者在来访的路上帮他带两份当天的某某报纸,他会直接跟你说,请我喝杯东西吧,深夜时分,他让记者把电话打到他的房间,一直聊到很晚,然后他说,我有点累了。你看他的神情,听他的语调,便会不自禁地觉得,这都是你自然会为他做的事。话题也是毫无禁忌的,包括得意、失意、尴尬、疑虑,他都可以娓娓道来。林奕华的“不拘泥”,是因为他未曾白过一根头发的那种年轻,并不单单只是身体上的。
到处睡的男人
林奕华的身边总是会有很多相同气味的人,发生着细小的,但美好的片断。他总是那样坦率地在文字里写出和某某某的小情调,坦率到那种美好根本是我们自己在多心。
身在异国却在夜半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给黄耀明打一通对方付费的长途电话;被林迈克口气温和地说成“到处睡的男人”;送林怀民到酒店之后离开,却又在出租车上被林怀民一个电话过来“让我抱抱你”,于是连忙掉转车头。
问他,在他、迈克与黄耀明三人之间,谁更容易招人疼爱,林奕华不假思索:“一定是黄耀明。”
很多人都以为,林奕华与黄耀明的渊源是基于达明一派与进念之间始于《石头记》的合作,但林奕华却说,其实他们一直在深切交往,不过是黄耀明一人而已。后来达明与进念还合作了《十日谈》、《石头再现记》等几部戏。但为什么在友情上有明无达,林奕华说,显然与黄耀明之间,二人能有更多相投的兴趣,比如对于戏剧等等的热爱。朋友的确立,还是需要有共同的生活作为养分才可以的。
那时他与黄耀明还有另外两个朋友简直就是一个四人帮,在一起完全是两小无猜的感觉。常在一起玩游戏,譬如大家都把身份证拿出来当扑克牌一样混在一起,每人抽到一张,将有头像的一面背对着自己,其他人就来讲你跟这个人合不合适在一起,让你猜他是谁,这样的游戏若不是已熟到知根知底,玩起来是索然无味的。
林奕华帮黄耀明写过歌词,还做过他演唱会的策划。如今二人的联络倒少了一些。说到黄耀明,在他看来,如今黄已经从小众走向了典范,但依然觉得他还可以更进取一些。黄耀明身上集结着香港的文艺中年们关于浪漫华丽的自我投射和最终梦想,现在他却对黄耀明的歌有些抗拒,很大程度是因为林夕的词太虚无、太内化,除了宣泄,再无其他。
迈克则是由进念的艺术总监荣念曾介绍给林奕华的,虽然他一直并未算作是进念的成员,但始终为进念出力不少。二人可堪称香港文化界的两朵奇葩。迈克为人处事一向低调,却与林奕华成了一对亲密战友。二人好似一对欢喜冤家,经常在一起互相揶揄。迈克曾撰文写林奕华是一个“到处睡的男人”,林奕华形容他真是好夸张。而林奕华也常常称迈克为皇后,迈克却不买账:哪里是皇后,分明是公主嘛,因为公主还可以刁蛮。林奕华又羡慕迈克是富家子,迈克也不乐意,富家子哪里有富家女值得羡慕?有人形容迈克跟张爱玲很像,都是一对“怨妇”,林奕华大叫,他哪里是怨妇,林夕才是嘛。
迈克也姓林,有人曾叹息,为什么林奕华和林迈克不是一个人。林奕华又大叫,千万不要,我们俩可是大大的不同。而这不同之处,二人的看法竟也不同。比如,迈克就说自己是细沙长流,而林奕华则是大河奔流,“恨不得蜡烛两头烧”,但林奕华的描述却是:迈克是非常飞扬的一个人,而对于他来说,我却太沉重。
“黄耀明和迈克,谁更懂你?”答案脱口而出:当然是迈克。
为什么不是黄耀明?林奕华说,因为黄耀明不懂文字。有一件事至今让林奕华耿耿于怀。林奕华和黄耀明共同喜欢的一首歌是《轮流转》,但这首歌原名并非如此,而是叫《轮流传》,是黄为当时的一部同名电视剧所写的主题歌,电视剧讲的是一段跌宕起伏的历史。后来黄耀明的专辑里收录这首歌时,唱片公司的人将“传”字误改成“转”,这么一改,名字中真正所蕴藏的内涵就差之千里了。林奕华认为,作为演唱者,黄耀明有责任将这个字改过来,但他没有。
“如果要你来写《那些男孩教我的事》会出现哪些人?”他却以温和的表情说自己的思考都放在戏剧中了。但是我们都感受得到,戏里那些你你我我他他,都有着他生命中曾经的影子。
顺从娱乐规则
对这个社会的承担是林奕华的作品一直以来最丰富的内容。看他的戏看他专栏看他的八卦,总是会对他有过多的理解,但是当他亲口说出“非常林奕华”固定工作人员不过三五人,政府资助的费用仅仅只能支撑公司租金以及部分开销,才真正感觉到林奕华对于这份事业的透支性付出以及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远远大于兴趣爱好所需要的力量。
早在八十年代初期,林奕华就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创建了“进念二十面体”剧团,开始了前卫剧的创作与表演。在香港这样一个文化荒漠中来开拓这样一个文化的事业,林奕华倒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冒险,他觉得他的整个人生一直都是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在观察这个社会,看这个社会时有很多东西他是不认同的,他就通过进念来表达他对社会的不认同和分歧,并把这种东西变成戏剧,“当你把它变成戏剧之后,别人就会根据它来发表自己的同意或者不同意。”如今进念已俨然是香港文化最后残存的标志。
后来因为个人感情的困扰,林奕华离开进念去了国外,一去便是五六年。回来之后,又创建了“非常林奕华”剧团。剧团虽然与进念并无直接的承接关系,但制作班底却基本都是那一帮老朋友,仍然坚持着前卫实验剧的路线。
有人说内地的舞台剧是只有剧而没有先锋,香港的多媒体舞台剧,是只有多媒体而没有剧。从最早我们看到的可以把各种多媒体形式运用到舞台剧里的作品,到如今的《大娱乐家》、《恋人絮语》或者《万世歌王》,林奕华的多媒体已经成了一种最佳的舞台形式。激光投影都只是舞台的再利用,只是多了这些,更加适合当下这个娱乐时代的表达。
林奕华的舞台是自由的。他很少刻意去规从所谓戏剧形式的东西。他那样熟练利用着舞台,尝试着各种不同形式去演绎小感觉和大规则的东西。在香港这片娱乐化的土地上,他也善用着所有的流行因素为自己的舞台添加着“这一刻”的时效性,用大众文化简明的说给大众听他的观点与思考。
谈及香港人对于戏剧的态度,林奕华坦言,其实更多还是抱着另一种娱乐的心态,由此推及到整个香港的生态,林奕华有这样一个比喻:香港人很想high,但是又怕高。于是,他的舞台上可以有雷颂德、陈慧琳大唱“行雷闪电”,可以有吴彦祖扮出“快乐王子”,可以有陈绮贞抱着吉他讲出“十八相送”,可以有梁咏琪演出“大娱乐家”,可以有黄耀明和许茹芸深情对唱“恋人絮语”。
欲望症结
林奕华喜欢观察人。他的很多思考也就源于这个变化的时代里身边悄悄改变的人,和他们从未变化过的烦恼。他希望可以跟更多的人去分享自己的这种思考。这次在北京演出的舞台剧《包法利夫人们——名媛的美丽与哀愁》中,林奕华想要说的,就是“欲望”。
“当我看见健硕高大的男生或玲珑有致的美女而产生和他交往的念头,我其实不只‘看见’了他,我还‘看见’之后许多情景。这一幕一幕变成我的‘需要’,推动我把不过只是脑里发生的事情变成真实,其中过程,名叫‘追求’。成功的话,我将很快乐。失败了,我会很沮丧。然而一次的成功不代表永远的满足。当我又再看见另一位壮汉或靓女而蠢蠢欲动,一般看法是‘贪婪’,但真正原因不在性格,而是我心底里的匮乏并不是多一个或十个人就能填补和满足到的。”
“贪婪”是一切的源。而“寻找”是解决的唯一途径。我们总是执著地相信,人生下来就是为另一半寻寻觅觅。可是,当这个娱乐化的社会加筑给我们越来越多的消费欲望时,我们的寻觅变得空泛而又劳碌。
林奕华也曾经在专栏里写过自己在法国街边对着一件设计完美的昂贵衣服心向往之。欲望,源于自己的不安全感、自己的空虚、自己渴望被认同的内心。林奕华带着他的戏剧从香港走到台北,又走来北京,他心底的另一种“欲望”便是被更多的中国人认同吧。现在把工作重心放到台北的林奕华并非认为香港也是传说中的文化沙漠,他只不过不想要再用广东话把艺术囿于一个小范围,他想要用普通话把思考讲给全中国的人听。
寻找范特西
特殊的身份一直带给林奕华特殊的思考方式。他的温文含蓄是外表上的得体与矜贵,但他的“胆敢”是对着全体规则的挑战。而这种挑战,到了后来,反倒成为一种无需遮掩的优雅自然。专栏里的畅所欲言自然会得罪很多,但却没有人会握住“同性恋”的把柄来说话。当你对自己的身份没有禁忌的怀疑,它自然不会捆住你。曾经的进念·二十面体被称为同性恋团体,曾经他参与的电影节评奖就会被说成同志电影节,但那些曾经,不过是曾经,今天当他独立的站出来,拿出作品,我们在意的,不过是他的性取向给他带来的不同思考,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最近打算把中国四大古典名著相继搬上话剧舞台的林奕华已经进行到了《西游记》的阶段。他从来不会是照搬。他理解下的作品,总是跟我们理解的那样不同。师徒四人想要去的西天,其实便是我们人人追求的一个Fantasy的圣境吧。那里什么都好,是梦中的桃花源。而那师徒四人,有哪一个不是我们身上曾有过的影子呢?在前往范特西的路上,我们也一直自己跟自己打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边矛盾,一边妥协。林奕华带给我们的思考总是那样偏颇却又正中靶心的。他的大胆与放肆,有时也刚好是我们心底的那另一个自己。
“刘备张飞征求关云长。40岁及42岁男子,征求第三者,契结金兰,分桃同味。邮箱42321。”
下一个Y
他曾经写过这样的专栏。连续数月,每天都在写自己对于另外一个人的寻找,真实的记录那段过程,然后回忆、后悔、倾诉、迷惘,交待了曾经,交待了发展,交待了结果,然后,交待了旁人的妻子拿着报纸找上门来,对他讲述那个人的离开,以及离开之前的过往。后来,这些内容汇集成文,名字叫做《我的中学同学Y》。
电影般的故事,却被他拿来坦白。虽然他的崇拜者至今对于中学时他在学校餐厅对着学长张国荣喃喃说出“账我已经付过了”的八卦津津乐道,但这种道听途说,总不及本人亲自写作的精彩故事值得研究。
“你写那些信时,是十八至二十一岁的那四年。其中一封,是以一个不断购买新玩具的人来比喻我喜新厌旧的性格。这封信被我收藏在一只盒子里,二十年来放在看不见的地方。是到了去年我才把它和大叠你很用心地写给我的信拿出来重读,结果读了一个通宵,然后在翌日早上的十时许,我在别人的口中得知,你已去世一年有多了。那封信恍似是个预言,预示了我今日的悔疚,又或者你注定是要扮演我生命里的缪斯,叫我自动自觉地问自己:喂喂,什么是‘珍惜’? ”
那个曾经在中学时向他表白跟他交往却最终被他冷落的Y,在若干年后终于因为一沓沓的旧信开始被他怀念,写进专栏。Y原来在被他念起之前两年便已生病离世。这样的一个事实使得整个故事变得更加戏剧性。
林怀民问林奕华:“是他让你觉得被爱,对不对?”事情的关键在这里了。林奕华如此深情款款地追忆痛心,追忆的不过是他的青春。在他有青春的时候,大把挥霍,拒绝与被拒绝。那些今日他不能释手的长信在那时不过是累赘,前面的永远最好。中年以后,再回头来体味这不再有的青春的激情,哪怕是苦涩;为自己落泪,原来还有人这么爱过我。
原来还有人这么爱过我,一切感动都源自“原来”二字。不再有的东西才让人觉得好得痛彻心肺。Y虽已经是过去时,但彼岸还有着一个一个现在时和将来时的对方还会在某处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