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儿子

李里：

   我亲爱的孩子，你嘱我在读完你的《旅途记游》后一定要为你写点什么，甚而屡屡催促。我当然是要写的，妈妈怎能悖了你这并不过分的心愿？然而只因每日里无端忙碌，也因怠于提笔，一拖至今。现在爷爷、婆婆、老师、同学都为你写了，妈妈怎好再一味拖着？今天恰好是定夺北京申办2000年奥运会能否成功的日子，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妈妈决定将蓄积心中多日的话一并写给你，既饱含着对你的爱和深深的期望，也表达我渴望中华民族崛起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意愿，你明白妈妈的心意么？

   近几日，利用中午休息之时，我又细细读了一遍你的《旅途记游》，一面稍作修改，一面也有颇深感触。其实早在你还旅居途中，从上海、绍兴寄来信件之日，妈妈就深深地被你感动了。甚至巴不得向所有熟悉你的人宣布你的行踪，将你的信让他们一一阅读，让人们共享我的欢乐。你的这次出游，因为只身一人，又是第一次远行，原本只设想让你走走几个有亲戚朋友的大城市，谁知你却一个人东寻西访，克服了许多困难，受了不少苦累，甚至带着病，在短短的时间里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圣地”，拜谒了渴慕已久的作家故居，这是怎样的一种执著啊！我惊喜地发现，我的儿子长大了，他居然能够为了理想顽强追求，不顾将要遇到的一切艰难险阻，这是多么可贵的精神！在旅行中，你认识了社会，学会了该怎样处理各种事情，这原是我最担心的。我总在想：你会迷路么？会遇到坏人吗？知道旅馆怎么住？东西放哪里？途中会否出事？或许会否生病？……总之，我为你的一切小事担心，为你的衣食住行挂牵。然而你却并不想妈妈想象的那样娇嫩。你能吃苦：渴了吃点西瓜，饿了啃口干饼；你不图安逸：不舒适的旅馆你能住，没有车的路你步行；你又善观察：总结识一些善良的人使自己得到帮助。你终于平安而收获颇丰地回来了。要知道，你才十六岁！我真高兴这次旅游使你广泛地接触了社会，更锻炼了自己独立于社会的能力，这才是妈妈所十分希冀的。早在初中毕业之时，你就幻想着像艾芜先生一样去“南行”或“西行”，对你的幻想，我直觉应予支持，但却总存着各样的担心，故而断不敢放你独行。而今你却用自己的能力，拂去了我的担心。我终于明白，我的儿子已不再是妈妈身边的小雏，他将要展翅飞翔了。从这时起，我就有了这样的决心——往后不论怎样艰难的历程，无论多少曲折坎坷，我都将不再阻拦我的孩子。李里，朝着自己认定的目标坚定地走下去吧，妈妈将永远支持你！

   你的“记游”忠实地录下了你在途中的一切。这册十分珍贵的日记，读着它，就仿佛捧着了一颗热烈而鲜活的心。在其中，我读到了你的思想——有时似乎露出与你年龄不想称的忧郁；有时又有颇富哲理的思索。在这里有雄奇壮丽的三峡、也有秀美怡人的西湖。而清丽的富春江、古朴的石门湾……又都是多么美的一幅幅图画。文中那一段段优美而传神的景物描写，是妈妈的最爱，而偶尔几段人物素描却又令人回味无穷。这些成功的篇章，既得益于你对事物的仔细观察，更离不开你既写又画的多年练习。这些于景于物于人于事的细节描写在文学创作中必不可少，务必多多练之，正如同你从未间断过的钢笔速写。读完你的“记游”，在为你惊喜感慨之余，妈妈又隐藏着一丝深深的忧虑。你文中有时的调子过于低沉，与你正十六岁花季的年龄太不相称。在你这样的年纪，乐观、热情、憧憬生活、热爱生命才应是你的主旋律，你以为如何？在你远行时，在读你的“记游”时，我看到了一个有思想、有见地、有追求、敢行动的成熟青年，而当你实实在在地站在我身边，我又觉得你仍然是个孩子。你有时过于偏激，有时又太浪漫，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常使你难于适应。有时我和你爸爸甚至为你那种不同常人的“发泄”深深地担心。你感情丰富细腻，易冲动而欠思索，往往凭一时的激情做出一些超乎寻常的举动，以至带来一些不愉快的后果。妈妈以为，凡事都有一个适当的“度”，在处理一切人和事时，都应好好把握这个“度”，做到热情而不冲动，敏感而又善思，你能努力地去做吗？

   你的这次旅游与“记游”都得到不少人的赞誉，这固然令人高兴，我知道你也最喜欢听赞美之辞。然而过多的赞美往往会令一些无自知之明者昏昏然、茫茫然，甚而在赞誉声中夭折，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先例。因而妈妈要告诫你：孩子，你现在仅仅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你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在知识的海洋里你也仅仅是蘸到了一滴水，你的一切也都刚刚开始，无论作画作文或作人。你切不可有半点骄傲，知识是无穷尽的，人生的攀登也将永无休止，望你切记！

    最后妈妈还要指出你“记游”中的三个明显不足：一是错别字太多；二是字距太密，易使人误读；三是有的地方文笔还显粗糙。诚然，这正如婆婆所言是你“旅途的信手拈来之笔”，但绝不可以此为自己开脱，有时间时再作一次认真修改使之更臻完美。写错别字的习惯一定要改，拿不准的字就多翻字典，切不可随意以同音字替代或生造，望你严格要求自己。最近的字也写得太潦草，要注意。妈妈对你的要求是：认认真真作人，踏踏实实前行。

                               爱你的妈妈收笔于九三年九月廿三日

                              申办奥运会城市揭晓之前夕夜里2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