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张国荣忌辰日:他不过离开了不属于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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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张国荣已经逝去六年了。六年前的今天,张国荣纵身飞翔在香港迷离的夜色中,在那一刻他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解脱。选择愚人节这样的日子坠亡,是他一个巧妙的抉择,这本身是一个不知真假的年代,天皇巨星的死讯,即使在非愚人节这样的日子里,也不断在地铁列车厢里以小报的形式快速传播着;那么,在愚人节这样一个全社会为诚信缺失而裸奔狂欢的“节日”中,张国荣这样一位巨星的自杀,自然更不会引起平日里那么多的悲伤。
他以一种最仁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既成功地逃脱了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也试图给他的拥趸们带来最小的伤痛。
我从未崇拜过张国荣,当那些男女粉丝们尖叫追捧他的时候,我在冷眼旁观——你们的“哥哥”,他何时从内心想过要你来追捧呢?他其实早就想逃离那方舞台,逃离你们的簇拥和追捧。
从记事起,张国荣作为天王的形象便已固化,那个时候我至多不过把他看做这些香港娱乐业制造的社会偶像中平常的一位而已。在这个腥色膻暴力横行的时代,油头粉面的华语男歌星与其说是大众偶像,不如说是乔男女们的集体宣泄对象而已。他们是娱乐资本的赚钱工具,如果要独立思想,黑帮大佬们会抽嘴巴,资本寡头会断钱粮,连成龙大哥也有屈从魔爪的经历,更不用提那些在名利的两腿间瑟瑟发抖的小女星们了。
但是,当张国荣头裹周子巾背背书箱出现在《倩女幽魂》的银幕时,我真正看到了他的个人气质。有谁能如此美妙地演绎明代儒生的矜庄与微迂呢?有谁的目光中能重现宁采臣那赤诚而天真的神采呢?有谁能成功地雕饰拙手笨脚的试子在枯燥的赶考途中艳遇时的局促呢?张国荣做到了,作为万丈红尘中的港台“天王”,他回到了《聊斋志异》的竖排正字本中,一点不做作,一点不突兀。如果说要解释这一切,只能说,张国荣找到了前世作为一介士子的感觉,逃离了维多利亚港璀璨而夷化的灯光,张国荣真正找到了自己。
《霸王别姬》是张国荣在缅怀旧时代,借民国戏子的遭遇,诉说今日戏子的辛酸。张国荣在戏里的角色,是一个出身凄惨的穷人孩子,他进入戏班,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京剧班子,是趾高气扬的清王朝赏给汉文化和衣装的最后的一点锥地,华夏文明的光荣早已褪尽,留下华美的戏袍上,沾满戏子的眼泪。张国荣在现实中,恰恰又真是一个香港岛名利场中的戏子。有人说张国荣入戏太深,是他自杀的导火索。我说,张国荣入戏太深,从未深过宁采臣和陈蝶衣这两个角色,因为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他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