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法国世界杯的时候,我15岁,其时正值高一暑假,天天踢球。
父母所在的单位,是一家名叫晨光化工研究院的三线建设单位——它于1965年从上海迁到自贡一偏僻乡间。研究院的环境和《青红》里差不多,直到现在,在数千人的厂区内,你依然能听到标准的上海话。医院、菜场、幼儿园、同上海一样严格编号的住宅楼,如果忘记地理阻隔,这里和上海80年代兴建的住宅小区没有任何不同。在农耕尚以牛为主的四川丘陵地带,突然冒出这样一座“四化小镇”,在当年县里的土著们看来大概和神话差不多吧?
当然,这里少不了一所职工子弟校和一片标准的7人制足球场。
学校建在山坡上,足球场是铲平了一片山包凭空造出来的,为了打掉那些顽石,据说敲断了上百根钢杄,操场正中有一块巨石,因为实在太大了运不走,就铲平了顶,用土填起来。
从我家步行到球场,需时2分钟。高一的课业有些繁忙,早上7点起床,一般是8点开始自习,做暑期作业,干到11点半,下午1点半又开始,直到5点。这时暑热逐渐散去,孩子们开始向球场聚集,每晚的“足球盛宴”开始了。状态好的时候,一场球可以进3、4个,小场地盘带的感觉很爽,只是开大脚一定要小心,围墙外的山坡下就是沱江,球经常掉到河里,惹祸者只好沿着蜿蜒的小路下到河边拣球,有时还得游一段泳,此外还得忍受背后的嘲笑声。如果遇到汛期,球多半是拣不回来。学生时代买一个足球的钱还是很大一笔开销,失主因此必定愁眉苦脸。
踢球回家,是妈妈准备的冰糖绿豆汤,回想起来,那种享受比成年后的任何美馔都更心旷神怡。
世界杯决赛那天大雷雨,厂里的卫星接收台又被打坏,抢修到半夜,大家只看到20分钟球,幸而看到佩迪特和齐达内两个惊世进球,以及凯旋门下的狂欢。
那个暑假,写了一篇作文,题为《足球,你为什么这样美丽》。父亲背着我誊写了寄给《作文通讯》,居然发在1999年第一期篇首。没想到这本作文杂志发行量特大,于是我收到了无数全国各地高中生的来信,其中绝大多数是附带照片希望结交笔友的女孩儿。那时候既学习时间紧张,又没心思泡妞,来信大多抛到九霄云外,少数回了一两封就未曾再理会。现在想想,当初那些和我通信的女孩,有几个现在就在我工作城市的某个角落,怕是早不用纸笔传情,改上QQ网聊了吧。
后来学业逐渐紧张,家里又搬进了单位外面的商品房,踢球也越来越少。直到进了上海体育学院,才又重新拾起了球鞋。2002年夏天参加杨浦区5人制比赛,夺冠且进球25个,算是历史最好成绩。后来实习、工作,全国飞行,停止运动后体重疯狂飙升了20多斤,球也越踢越少。
最近一段时间,报社备战解放杯比赛,开始了频繁的训练比赛,有时甚至一周双赛。上周五晚上,和一帮兄弟到源深体育中心外场和新区政府踢友谊赛,场地是土场,草皮因为损耗东一块西一块的秃着,在夜空下我感觉又回到了1998年那个夏天。杨大师的劲射、倪冬的飞身堵枪眼,沈伟峰的大脚解围,我好像看见少年时伙伴们的身影。10年过去了,希望我们重新找回属于男孩子的足球空间,即使是在这个寸土寸金,场租昂贵的城市——我的新家。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