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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感悟 |
在我极其有限的视野之内,论开枝散叶最厉害的,莫过于眼前在阳光下闪闪烁烁的香樟树了。
再过阵子,香樟树的果实也将尽数蒂落,届时满地黑而圆的小颗粒狼藉,一踩便是一小滩黑汁。如此这般,需要一场浩大的初夏之雨,才能还原一个洁净的绿植环境,而绿云团般的香樟树冠,将打扮得香樟树像盛装的少妇,美到不可方物。
那里有一条护城河,河南是环河景观公园。河北的底层居民,不仅隔岸的美丽风景举目可望,更有紧贴自家门楣的一块空地,可任由养花种草。打扮好了,俨然一个小花园。当然,因为居民们大多秉承着祖先勤劳俭朴的遗风,花园内还不乏精心浇灌的新鲜时蔬,着实羡煞我等只一个小阳台的蜗居者。
那个农妇模样的老太在自家小花园内除草。她见有人拍她家的蚕豆花和晚樱树,开始的眼神甚是警觉,仿佛家私有所侵犯一般。这也是意料之中。冲她一笑,又一次开启赞美搭讪模式。
“您家的花草种得真好看!”我走到她面前。
老太的脸色顿时松懈下来。“就是野草很多。”她说。
“花草的品种有的很名贵吧?别的地方不大看得到呢!”
“……”
老太支吾了一下。
“您叫得出它们各自的名字吗?”我锲而不舍地问。
“叫不出。都是我二女儿种的,我就管管。”
“哦。您二女儿很能干呀!”
根据我的推断,能在生活日常中还关切着花花草草到这个层次,主人一定有高于普通人的内在修为和外在经济实力。“那里还有两块大石头,真好!”
“是呀。他们装修完,还运来这两块石头,很沉的,你猜猜它们有多重?”
石头都有一个瑜伽球那般大小。估计还有三分之一埋在土里。
“一块有600斤呢!”
“啊,那么沉啊,我的天!”
知道这石头沉,但没想到这么沉。
这时,一位老先生从屋内走出来,看样子和老太是一对老夫妻。他似乎是要散步去。
“听您口音,像是……崇明人?”又问老太。
“是呀,我们是崇明的。这是二女儿买的房子。”
从小花园过道往里瞅,发现院子里的摆设没想象中妥帖精致,零零散散的估计是老俩口随意的铺排。这个房子里常住的,应该只有这两位老人。
“二女儿买的房子呀,真了不起!”
“是的,他们住另外的房子。二女儿在市政府里做,专门管绿化的。”
这就对了。
“他们种花草,你们照看,也挺好。不然也没事做,对吧?”
“就是呀,不然一天到晚看电视,眼睛吃不消。再说,这里容易长草,趁着还小就除掉,省力点。”
老太把带着土的杂草倒在过道上。“晒一晒,土还能用的。”仿佛土很金贵似的。“草太多,每天除掉一点,弄干净了,花开出来才好看。”
想是这对老夫妻从崇明搬过来,附近也没老旧的熟人。老先生一看便是那种沉默多于交流的人,怔怔地看我们聊天。而老太精干的体态,无疑也是属于日常闲不住那类。唉,养花种草真挺好的,不然怎么样呢?
“您忙,有空我再来看您的花。”
告辞之后,踱步到小区门口信箱房,取出了信箱里各种邮件。习惯性的,把老年报放到门卫室供大家阅读。
“怎么您最近不出去玩啦?”那个矮矮的门卫问。
“玩啊怎么不玩,一直在外面玩呢。”
“还是你们做老师的开心,退休了不干活还拿钱。”每次聊多了,就会出现这么一句。
“都有养老金呀,您不是也有的嘛。”
“我们没有,所以一把年纪了还要上班。”
“怎么可能没有呢?”
“一个月才几百块。”
“哦。有班上也挺好呀。而且您儿子多有出息呀,在上海买了房子扎了根了。您老俩口跟儿子一起住?”
“没有,他们还有一套房子。”
“那多好啊,您还有啥不满足的?”
“我们还要上班……”
“您老家还有子女吗?还回去吗?”
“以后还是想回去的。女儿女婿在老家当老师。”
“那挺好,那想回去还是能回去的,有子女在那边也有人照顾你们的。”
真是老龄化社会了,尽遇到老年人归属问题。
天气预报说,今天多云转小雨。但是此刻,阳光照在香樟树无数的新叶上,那闪闪烁烁的喜悦表情,弥漫着这个春天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