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斜对面的那家“一盘饺子”。
也还是“韭菜鸡蛋虾饺”。小份。18元。
通常是夫妻守着店铺,有时是母子。据说他们有两个儿子。在城南路那边,他们还开了一家店,也是“一盘饺子”。不独卖饺子,还卖牛肉面什么的。饺子皮是店家自己擀出来的,面条就不得而知了,没问过,我去他们店里,基本上就是喊一盘饺子足够,多数时间要的是韭菜鸡蛋虾饺。
进去时食客只有一位女士,五十左右年纪,面色红润肌肤饱满,是经常去美容店的样子,眉眼都精心打理过,一身黑色素洁得倒也压得住脸上光彩。
她点了一碗红烧牛肉面,碗大面多,我出门时她还在吃。期间进来一对年轻伴侣,也点了一碗红烧牛肉面,女孩在缓缓地挑着,男孩睁着两只眼睛朝对面看,不知等着老板娘端来饺子呢还是面呢,还是,会挨到女孩吃不下了再接过去吃。
明天是正清明。姐姐说母亲过世之后的三年都要做正清明。我们当地的习俗。我这边是趁着俩孩子有空,在清明节开始的第一天就祭拜扫墓过,但私下也寻思着清明节当日自己还要随着姐姐姐夫再去公墓祭拜下。
昨晚去桃源阁小聚,晚餐时七个人喝掉五斤黄酒。我解决了其中半斤。因“浅酌”之名没有深饮,成为多位师友笑谈。席间听他们说到家谱。其中管老师极其肯定地说他是管仲的后代,而美女朱总,亦是陈朱理学之朱熹的后代,且有家谱记录。相比之下,我的“祖上”只能追溯到爷爷一辈,记得爷爷叫丁大法,外公叫张朗彬。也就是说,我无论是父系还是母系,都无法追溯得更多,这让我再一次感觉到某种深刻的无所归依。
大概在两岁左右吧,我就没有了爷爷奶奶。父亲一向沉默寡言,从来不提丁家渊源,我们做子女的,也不懂得问。母亲那边重男轻女不让上学,基本上不识字,提到过的也就止于外公在临解放时,他用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买了土地,结果土改被划为富裕中农的事情。几年前读余华的《活着》,一边读一边联想起外公这档子事,也自然感叹唏嘘了一番。
一眼望不到头是令人绝望的,但一眼望到头的绝望尤甚。
趁着今年清明节扫墓的机会,我面对着父母的墓碑,向俩孩子介绍了一些他们外公外婆的事情。当然,也只是皮毛而已。很多东西我是不愿再提及了。
但梦总是不依不饶。就在今晨醒来之前,我便梦见自己还睡在当年的老房子里,姐姐姐夫睡在另一间,然后言语间又和忽然出现的哥嫂起了冲突……醒了一看,好好的呢是在自己家里呢,再一想,那些带着愉快或不愉快记忆的老房子,早就拆迁得无影无踪了。
清明前后总是雾雨蒙蒙,让人愁思多过雨丝。前一阵子听书,说古人诗词中常常写到的“芳草”,其实指的是春天的短暂和人间的聚短离长,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或者“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原也是指春来春去倏忽间,相聚一时离别长。所以才有“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花开得快,凋零得也快,昨日饱绽枝头,今日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本不想在清明节写那些伤感的文字,但今晨读到几位好友清明感怀的章节,想到如今自己已无父无母,来路混沌不见,又比不得别人可以择日寻根追故,我竟是连昔时遮蔽过自己的片瓦,都无从回顾捡拾,这伤春悲离之情,洋洋溢溢不可阻挡,非文字倾泻无以抒怀,因而一盘饺子下肚,急急赶回家舍打开电脑十指翻飞,遂杂乱成章。
能放下的自然放下,放不下的,也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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