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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正义的定义
[美]理查德•克劳特
苏格拉底:鞋匠只是修鞋,木匠只做木工活儿……这是无可厚非的,这一原则已经勾勒出了正义的轮廓……事实上,正义与每个人外在的各司其职无关,它关乎的是内在的各司其职……也就是说,一个人要防止自己内在的各个部分去做其他部分该做的事情……人要约束自己,让自己的内在维持良好的秩序,成为自己的朋友,使得灵魂的三个部分协调相处……(《理想国》443c-d)
苏格拉底:……产生正义就是在灵魂中创建各个部分,使它们处于一种彼此支配与被支配的自然关系,而产生不公就是使这些部分处于一种违反天性的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理想国》444d)
在《理想国》中,“洞穴寓言”占据了中心位置,因为这个引人入胜的意象和叙事,涵盖了柏拉图的形而上学、认识论和政治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充分地理解它的意思,我们必须认清它在整篇对话录的架构中扮演的角色。它是一个精巧的辩论结构的组成部分。虽然《理想国》具有多重主题,但是这篇对话录仍然是一个统一而富有美感的整体,它完全服务于一个目标:阐述有关正义的理论,并证明正义是一个人所能拥有的最大的善。我们在上一章中已经看到,一件事物的善来自于其不同组成部分的和谐统一。《理想国》本身便是这种和谐统一的一个实例,或许柏拉图希望借它来支持自己关于善的理论。这一理论可以视为我们评判一切人造物(包括诗歌、雕塑、哲学对话录、桌子和房子)设计水平的标准。
《理想国》各卷之间大多存在或多或少的延续性,但是第一卷却被对话录的谈话者们生生地与其他各卷分割开来:他们在第二卷开篇部分展开的关于正义的讨论必须有个全新的开场,因为它试图在未能首先解释什么是正义的情况下,来阐述正义所包含的善。因此,定义正义就成为整篇著述围绕的中心意旨。在第四卷结尾,苏格拉底宣称已经找到正义的最准确的定义,尽管这一定义看起来似乎仍有待进一步的完善。其中心理念是:人类灵魂由三部分组成,它们是理智、激情和欲望,而正义存在于各个部分当中,并发挥其固有而恰当的作用。理智必须被树立为其他两个部分的统领者。柏拉图意识到,只有充分地阐述清楚理智、激情和欲望控制灵魂的方式是什么这一问题,他的理论才能令人信服。为完成这一任务,他为我们描绘了分别具备上述精神特征的各种典型人物,《理想国》的重心也落在他对这样一类人物的详细刻画上——他们被认为是在最大程度上由理智主宰的人,也就是哲学家,他们已经理解了善的“形式”。在《理想国》的后面几卷中,柏拉图为我们描绘分别受到激情和欲望支配的人,从而继续丰富了自己的相关理论。
苏格拉底和其他谈话者都相信,正义地对待他人会给他人带来各种好处。困扰他们的问题是,成为一个正义的人是否会为其本人带来好处。在第二卷的开始部分,格劳孔和阿德曼托斯充当着魔鬼的辩护人。他们认为,从自身利益出发,没有人愿意成为正义的人,而人们之所以会表现得正义,是因为保证人们远离谋杀、偷盗和其他不义的法律和社会规范给人们设置了限制,而对于这一限制,至少在某些时候人们是更想推翻它的。如果我们可以在背地里行不义之事并免于承担常见的后果,如法律的惩罚、社会的排斥以及诸如此类,我们会毫不介怀作恶。因为正义更多意味着一种束缚,通常来说,只有当它作为一种对价——我们必须付出它以期望换取其他人的正义对待时,我们才会认同它。为了揭示这样理解正义是误入歧途,苏格拉底声称,正义本身就是伟大的善。事实上,它是如此伟大,以至于不用考虑社会后果,做一个正义的人也好过做一个不义的人。
请大家注意,当格劳孔和阿德曼托斯为其观点——只要能免于惩罚,人们就会行不义之事辩护时,出现了一个漏洞。他们仅仅声称,这几乎是任何人都会做的事情;然而苏格拉底追问的是,这是否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无可否认,一个不义的人能够满足自己各种不正当的欲望,并且体验到正义的人无法知悉的各种愉悦。但是,只有基于以下假设,它才能作为理由支持我们“做一个不义的人”,那就是对于人们来说,满足自己的欲望并体验愉悦永远是善的,而不管其欲望的内容和愉悦的对象是什么。《理想国》第四卷包含了一个关于愉悦的概念,它认为愉悦的价值高下视愉悦的对象的价值而定。如果可以证明成为不义的人对人们的灵魂有害,那么,无论人们能从不义的行为中获得何种愉悦,都是一种糟糕的愉悦。
一些哲学家,尤其是现代哲学家相信,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已经误入歧途。因为他似乎预设,只有对人们有利时,正义才是一种值得拥有的品质。对于一个行为而言,它本身就应当出自正义,这难道还不够吗?正义的行为能够有益于那些受到公正对待的人们,这个理由难道没有说服力吗?他们质问,为什么非要证明一个正义的行为对我们而言同时也是善的呢?对柏拉图观点的类似质疑常常来自康德的追随者。康德认为,一个有道德的人之所以会做道德上正确的事,仅仅因为这是他的责任。如果正义要求我们信守自己许下的承诺,那么这就是我们所需的全部理由。信守承诺也许对我们有利或不利,这并没有关系;我们必须信守承诺,仅仅因为违背承诺,在道德上是错误的。
然而我们也不应贸然下这样的结论:柏拉图试图将利己主义作为正义行事的理由,这表明利己主义是他唯一认可的行事动机。在《理想国》中,柏拉图认识到,利己主义是一种强大的动机;但如果不接受以下要素的引导,即对“怎样才真的符合人们的利益”这一问题的深刻理解,无论对自己还是他人,利己主义所带来的后果都是灾难性的。人们可能会理所当然地提出“对我而言什么才是善的”这个问题,而只有当人们将关注点转向一些更高层次的问题时,这个问题才能得到答案。对于人而言什么才是善的?善的本质是什么?哲学家都无法逃避这些问题。
康德哲学的观点认为,善的人会自觉地遵守具有道德正确性的一般原则。对此,我们不必吹毛求疵,因为它与柏拉图的观点并不抵触。事实上,遵守道德原则正需要对善的恰当理解。因为这些原则要求我们做(对其他人而言)善的事(并且在这一过程中追求我们自己的善)。如果我们对“什么是善”有着错误的认识,那么我们将无法履行我们的道德责任,以帮助他人收获善。毕竟,我们的责任不是去寻求仅仅看起来对他人善的结果,而是真正善的结果。
《理想国》的重要贡献在于揭示了以下理念:即便没有来生,我们仍然拥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去成为并坚持做一个正义的人,这是因为正义在今生就能产生巨大的善。柏拉图相信,如果我们对正义的热爱是为了在来世获得福报,那么我们无疑正犯着可怕的错误。对比许多身处基督教时代的人们的信念,这一主张使他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柏拉图是一个深受宗教影响的思想家,但他却在这方面与世俗的哲学家拥有相同的观点:各种道德品质都是建立在对其自身价值的理性认识上,它们无关来世的回报。而其观点——宇宙是某个至高无上的秩序的有序反映,当死亡使灵魂脱离肉体时我们能生活得更好,则使他近乎成为基督教思想的同盟。但是他坚信,无论灵魂是否会存续,只要我们具备正义及其他道德品质,此生仍然值得去过。如果从上述信念看,相比许多宗教哲学,他的观点更接近世俗主义。
根据苏格拉底的说法,如果深刻思考对于一个城邦而言正义意味着什么,并将有关思考联系到个人,我们将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正义。就像当一个字母字号大的时候比小的时候更容易分辨一样,通过首先追问“正义对整座城邦而言意味着什么”再探讨“正义对于个人意味着什么”,我们能够更好地捋顺自己关于正义的理念。[希腊语中的“polis”常常被翻译为“城市”(city)和“城邦”(city-state),这提示我们,这些政治单元远比现代的民族国家规模更小而且更具凝聚力。]这种方法论层面的策略对该篇对话录的剩余部分产生了深远影响。从这之后,《理想国》体现为对乌托邦思想的某种运用。柏拉图对“最好的政治共同体是什么样”展开追寻。尽管我们不能将这种构想变为现实,也无法使我们生活其中的城市更接近正义,但无论如何,我们将在脑海中产生一个能够解释“怎样才是一个正义的个体”的模型;无论我们所处的政治环境如何,这个模型都能指导我们对现实世界展开思考。
根据柏拉图对理想城邦的构想,各项工作都要由擅长它们的人来承担。如同本章开头举出的内容那样,鞋匠应该专注于制鞋,木匠也应该做好自己的木匠活儿。这一理念包含了关于正义概念的雏形,尤其是当它被运用到分析个体的灵魂时。苏格拉底随后表示,这个理想的城邦将同时拥有专业的军事力量和专业的政治阶层,他们根据天赋和后天的训练,分别适合保卫城邦远离内忧外患、做出影响所有人福祉的重大决策。理想的城邦包括三个相互协作的主要群体——经济阶层、军事阶层和管理阶层。城邦的正义建立在这样的原则基础之上——每一个公民都应当做自己分内的工作(没有人可以例外),通过这种方式为城邦做出自己专业领域的贡献。
根据上述理念,要成为一个正义的个体,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也必须由三部分组成,它们对应着理想城邦的三个阶层——劳动者、战士和统治者。苏格拉底称,我们能在人类的灵魂中发现这种结构。我们每个人都有物质需求和物质驱动力——食物、饮水、性满足等。这些就构成了灵魂的欲望部分,它对应着城邦的经济阶层。我们每个人都会对自己在社会上所处的位置特别敏感:我们努力赢得竞争,我们追求随着地位而来的他人认可,我们因为他人的忽视而感到愤怒。这些弱点构成了我们灵魂的激情部分。最后,当我们做出决定时,我们都能够考虑各种应当考虑的因素;对于什么情况会对(我们所设定的)各种因素的重要性产生影响,我们也能够得出自己的结论。这便是我们灵魂的理性部分。因此,如果用对城邦与灵魂之间关系的分析来指导我们,我们将得出这样的结论:个体的正义存在于灵魂的各个部分当中,它们保持着合适的界限,各自为灵魂的其他部分做出自己最佳的贡献。正义就是灵魂的每个部分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在这当中,理性管理着灵魂,而正义则可被视为理性的主宰者。
在《斐德罗篇》中,苏格拉底使用了一个新颖别致的意象来表达灵魂的概念:人类灵魂就如同一件被一分为三的事物。我们每一个人都像一辆战车,由一位驾驶者和两匹奔马组成,其中一匹桀骜不驯,另一匹则较为驯服。该意象反映了管理灵魂以使之如同一支高效、协调的队伍一样运转所面临的固有的难度。马是一种富有力量的动物,拥有自己的意志。只有借助规范和技巧来训练它们,它们才能温顺地服从驾驶者的指令。一个优秀的驾驶者需要清楚自己应该往哪儿走,而不能由他的马匹替他选择方向。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必须清楚如何不受马匹拉拽的影响做出决定,他还必须与马匹保持良好的关系,以使它们毫无怨言地载他驶向目的地。换句话说,完全依靠理性的力量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如果要有所作为,理性必须借助我们心理状态中其他部分的支持,如若不然,对理性的运用将徒劳无功。但是,在决定将要做很容易地发现,为何柏拉图认为做一个正义的人是一种莫大的善。
弗洛伊德(Freud)的读者应该很熟悉他对人格的三层剖析法。在对人类精神的认知方面,弗洛伊德与柏拉图之间既有相同又有差异。本我(id)近似于柏拉图哲学中的欲望,承载着我们的性本能;无论是弗洛伊德还是柏拉图,都认为在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几乎都存在着情欲的要素。但是,柏拉图哲学中的欲望还包括饥饿、干渴,以及对物质财富的渴求。弗洛伊德的自我(ego)是我们面对现实的那部分人格;它负责调和灵魂内部的冲突(在这方面它常常做得非常失败);它还决定如何达成个人目标。同样,根据柏拉图的构想,理性也是灵魂的决策者;如同弗洛伊德一样,他也认为,对于理性而言,要管理在我们灵魂内部发挥作用的强大的非理性力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然而,在这一问题上二人的观点同样存在着巨大差异:在柏拉图看来,现实中包含着一种左右决策的至高无上的指引,那就是永恒的“形式”,而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则不涉及形而上学或道德理论。他们对灵魂的第三个组成部分的理解同样表现出巨大的相似性和差异性。弗洛伊德的超我(super-ego)象征着来自父母和社会道什么时,借助理性思考,我们可以在自身的动机和倾向之外更多地考量其他因素。我们得以将注意力投向美、善,以及公民间的正义关系,并由此下决心塑造我们灵魂的其他部分,以使我们在追求上述目标的过程中更有效率。从中人们可以德准则的要求;这些要求往往严格而令人痛苦,往往需要人们付出高昂的代价,即放弃感官的愉悦。柏拉图的激情也同样地不由自主,它包含着各种社会情感(诸如愤怒、对赞赏的渴望等)。然而,柏拉图将它视作理性的天然辅助,而非对立物。对于能否出现一个身在其中的所有人都与自己和他人和谐相处的社会,柏拉图与弗洛伊德表现出同样的悲观。但是柏拉图哲学的悲观情绪得以被以下观点缓和:人类的理性如果发挥最佳效用,可以适用于理解世界;无论是在神圣的“形式”中,或是由神制定秩序的可见世界中,还是在一种更为正义的社会秩序中,我们都能看到理性发挥的作用。
根据柏拉图的观点,任何人都具备拥有理性、依据理性做出决策的能力。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训练过自己,以拥有不为自身情绪和欲望所煽惑的决策基础。如同柏拉图所构想的那样,受到理性的支配,就是针对恰好流行于我们所在群体中的心理倾向和社会规范,我们能够展开思考,并决定哪些应该予以接受和认同。为实现这一目标,人们必须追问苏格拉底追问过的问题,并找寻这些问题的答案。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柏拉图仅仅主张“正义是一种莫大的善”是不够的,直到他借用“洞穴寓言”传达出这样的理念——我们必须在发展对“善是什么”的理解的基础上来掌控自己的生活,他的哲学才得以自圆其说。正义存在于理性之治(therule
of
reason)中,但是,只有认识到理性应该秉承何种规则发挥主宰作用,我们才能够充分领会什么是理性之治。因此,就柏拉图而言,对正义定义的探寻最终就无可避免地转向了对最高层次的形式(即善的属性)的思考。
本文摘自 《不经考察的生活不值得过:柏拉图导读》,[美]理查德·克劳特
著 王小娥 谢昉 译,中信出版社2015年12月出版。
内容简介
柏拉图之所以是全部西方哲学乃至整个西方文化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之一,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如此多的著述,或者是他的许多思想今天仍然具有现实意义,而更在于他写作的方式。作为一位作家,他的创作魅力体现在其众多对话内容所反映出的巨大艺术造诣,以及其中所掺杂的大胆理念上。他试图感染他的读者,并将他们争取到富于哲学追求的生活道路上。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时至今日柏拉图仍然为人们所关注——任何一位抱持审慎态度阅读其著作的读者,都会在掩卷之后有所改变。
柏拉图的著作是为所有明哲聪慧的读者准备的,它们所针对的对象并不是学院派哲学家之类的专业读者,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今天,要研究哲学或其学科分支的相关议题,柏拉图的著作仍然是重要的入门读物。
本书是引进格兰塔“大师读经典”系列的第三本。该系列由当代著名哲学家西蒙•克里奇利主编,齐泽克、理查德•刻劳特等撰写,注重阅读与入门的体验,首批书目包括海德格尔、尼采、柏拉图、莎士比亚、拉康等人的著作导读,每一本都是一堂大师阅读课。
大多数读者刚接触到伟大的思想家或作家时,所参考的入门书,要么是粗略介绍人物生平,要么是浓缩了他们主要作品的摘要,或是两者皆有。相比之下,“大师读经典”丛书则是让读者在学者向导的陪同下直接面对作品本身。其出发点在于,要想近距离地看清一位作家,必须近距离地研读这位作家实际使用的词句,也必须弄清怎样读这些词句。本丛书中的每位作者从某作家的作品中摘录十段左右的片段,加以详细讨论,配以延伸阅读,由此揭示作家的中心思想,成为读者进一步探索的最佳切入点。
作者简介
理查德•克劳特是西北大学人文学科的莫里森讲席教授。他的著作包括《苏格拉底和国家》(Socrates
and the State)、《亚里士多德论人类的福祉》(Aristotle on the Human
Good)、《什么是好的,为什么是好的》(What is Good and
Why),他同时还是《柏拉图剑桥导读》(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Plato)的编者。
来源:凤凰读书2015-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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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该资料为新安中学学生专题研究性学习之用。谨向作者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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