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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阅读:美丽《诗经》 鲍鹏山

(2011-09-07 15:50:53)
标签:

美丽

《诗经》

鲍鹏山

杂谈

分类: 专题:文史-哲学-宗教…

    《诗经》对我们而言,是一个谜,它有着太多的秘密没有被我们揭开。可是,它实在是太美了,使我们在殚精竭虑不胜疲惫的解谜失败之后,仍然对它恋恋不舍。《诗经》是我们民族最美丽最缥缈的传说,可它离我们那么近,“诗云”与“子曰”并称,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几乎成为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圣经,左右着我们的思维与判断,甚至我们表情达意的方式都蒙它赐予——所谓“赋诗言志”。但它又总是与我们保持着距离——“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我们已经把“子曰”完全历史化,孔子其人其事已经凿凿可信,铭刻在历史之柱上,而作为“诗云”的《诗经》,却一直不肯降为历史——虽然我们也曾认定它与其他经典一样,是史,但那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它本来就不是描述“事实”而是表达“愿望”,如果说它是我们的心灵史,那倒很准确。它确是反映了周代广阔的社会生活,堪称周代社会的一面镜子,我们也因此为它冠以“现实主义”之名,但它真正的价值是它表达了那个时代的痛与爱、愤怒与柔情、遗憾与追求……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在“痛苦着他们的痛苦,追求着他们的追求”。它永远是鲜活的生活之树,而不是灰色的理论与道德教条。虽然,从孔子及其门徒开始,我们就在竭力把它道德化;至少从汉代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把它学术化,但它永远是诗,是艺术,是感性的、美丽的,是作用于我们的心灵与情感并一直在感动我们而不是教训我们的。是的,它应该是,也一直是大众的至爱,是我们心灵的寄托与表达。

  《诗经》与我们的距离主要体现在我们对它的无知上。事实上,我们无论对《诗经》本身及其中具体诗篇的解释,还是对《诗经》的搜集编辑成书、分类标准及意图,及它所呈现出的艺术独特风采,都莫衷一是。莫衷一是的事实表明我们都只是在臆测,在推断,而不是在证明与发现。是的,我可以稍微武断一点地说,有关《诗经》的现有“学术成果”,大多数是出于推断与猜测。对《诗经》中的很多问题我们都各持不同见解而互不相让。即便有些问题看起来已经被“公认”,但那也正是全体的无能为力——是全体的无能,从而无力提出更有说服力的结论,便只好就这么得过且过,大家一齐装糊涂,往前挨日子。我举几个例子。

  正如大凡神圣人物总有一个神秘出身一样,《诗经》的出身也颇扑朔迷离。关于《诗经》的搜集、编辑,《诗经》既是辑录从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五百年左右的诗歌,至少其中的十五国风产生的空间范围又大得惊人:黄河流域、江汉流域及汝水一带全在其中,那么,如此漫长的时间和如此辽阔的空间,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方式把这些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产生的诗歌搜集到一起的?为了解答这个问题,便有了“采诗说”和“献诗说”。班固的《汉书·食货志》和何休的《公羊传》注,都有“采诗”之说,且都说得极有诗意:

  孟春之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大(太)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汉书·食货志》)

  从十月尽正月止,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求诗,乡移于邑,邑移于国,国以闻于天子。故王者不出牖户,尽知天下所苦,不下堂而知四方。(何休《公羊传》注)

  但仔细推敲他们的说法,却并无任何历史根据。司马迁就没有这种说法,《左传》中也无这种说法。但我们却又无力驳斥班固和何休,因为他们的说法虽然只是一个缺乏证据的推断,却是一个合理的推断。在那样一个前提之下——时间五百年左右,空间辽阔浩渺——那么,《诗经》之结集,必有这么一个过程。更重要的是,否定了这个说法之后,我们并不能提供一个更合理的说法。

  与国风来自于“采诗”的说法相配合的,便是大、小雅的来自于“公卿至于列士”的“献诗”。这种说法也只是《国语·周语》“召公谏厉王”一段中的一个孤证,且这“公卿至于列士献诗”之“诗”,是否公卿列士们的自作,也成问题。况且,就《诗经》中大、小雅部分来看,一些尖锐的讽刺之作,像《小雅·十月之交》中对皇父等七个用事大臣,点名揭批,大约也不是“献诗”的好材料。更有一些诗,据说是写于周厉王时候,如《板》《荡》《桑柔》,在周厉王以杀人来弭谤的时候,这样的诗,大约也不好献上去。

  《诗经》的搜集固然是一个问题,然而集中起来的诗,要把它按一定的规则编排成书,也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如果这个工作历经多人之手,那又是哪些人?最后毕其功的人物是谁?司马迁说此人是孔子,这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但司马迁并没说明他这么说的证据。这个说法也受到后人的质疑。

  就《诗经》本身看,它的作者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是一个更大的问题,但学术界已不把它当作问题,大家一致得过且过了。但这确实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抗战之前,朱东润先生在武汉大学的《文哲季刊》上发表《国风出于民间论质疑》等四篇文章,对“国风是民歌”的说法提出理据充分的质疑,却不见有什么反响。1981年,朱先生又把这四篇文章和写于1946年的另一篇文章结集重新印发,以《诗三百篇探故》的书名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但仍没见什么回应。我私下认为朱先生一定颇寂寞,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却没有人来与他讨论,他扔出了白手套,却没有人拾起来。换一个时地,他再扔一次,仍然没有人应战。这种尴尬其实很好理解:大家都不愿再惹事,得过且过。因为这事惹不起,大家一齐都躲起来了。

  上述种种学术上的疑问并不影响我们对《诗经》的欣赏和喜爱。正如一位绝世佳人,她吸引我们的是她的美丽和风韵,而不是她的身份和背景。事实上,正如苏格拉底早就警告过的,“学术”在“美”这样的问题上是无能为力的。纯洁的爱情是没有背景的,真正的文学欣赏也可能正是没有学术性的,我们是否被感动、被感染,是文学欣赏是否发生的唯一标准,而我们是否还能被感动或被感染,正是我们是否具有欣赏能力的重要标志。正如一个人对他所追求的绝世佳人身世背景的过分关注,会让我们怀疑他的真正用心一样,过分学术化的文学研究,也让我们怀疑他是否有“爱”文学的能力,甚至是否真的爱文学,还是仅仅因为这种学术研究能给他带来世俗的好处。所以我有时大逆不道地劝我的学生不要去读学者们的文学史。学术化的东西有时很煞文学的风景。

  据《世说新语·文学》记载,东晋名相谢安曾问谢家的子弟们:《诗经》中何句最佳。他的侄子——后来淝水之战的主帅谢玄答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是《小雅·采薇》末章的几句。这几句确实很美,但如果谢太傅问我,《诗经》中哪一篇最美,我一定回答说是《陈风·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月亮出来明晃晃啊,那个美人真漂亮啊。步履款款身苗条啊,我的心儿扑扑跳啊。)

  我曾用“天堂的三个元素”来评述这首诗。不是吗?我们可能只是无意中向窗外的月夜一瞥,却看见了如此美丽的一幕。美是一种没有峭壁的高度,她不压迫我们,但仍让我们仰望;她温暖、柔和,并不刺戳我们,但我们仍然受伤。她如此接近我们,却又如此远离我们;如此垂顾我们,却又如此弃绝我们。这个美丽的女子,她只是月夜的一部分,或者说,月夜是她的一部分,她与月已经构成了圆满,我们已无缘参与其间,但她如皎月泻辉般辐射出来的美,还是灼伤了我们的心。对这澄澈圆融的境界,我们能介入其中的,不,能奉献与之的,也只是这颗怦然而动的心……明月、美人和我们的心,是这首诗的三个主要意象。一首诗,竟有如此的大圆满。要知道,自然、美人和我们:天堂只要这三个元素就够了。

  《诗经》305首,美丽的诗篇触目皆是,我只是举了个例子。《诗经》毕竟是“诗”,我们要把它当“诗”来读。只有这样,才能挽救被学者们弄得面目可憎的古代诗歌的清誉。

                                                     来源:[ 《中学生阅读》高中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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