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31日，《卧虎藏龙》在新疆天山一号冰川开镜。我带着所有工作人员一起拈香朝西拜，因为天山积雪融化成河，水打西边来，香港制片畲伟森说："水为财，依香港惯例，应朝财源膜拜！"这次打破我的惯例，以前我都是朝南（阳光﹑火力）拜。
    拜完开镜，结果新疆戈壁沙漠一带连下了七天的雨，当地百姓高兴地跟我说："你们拜得真好，把雨水给带来了，这一个礼拜把我们一年的雨量都给下了！"
    我们拍摄的第一个镜头是拍天山下，罗小虎（张震）看着羊群，玉娇龙（章子怡）走出哈萨克帐篷，在帐篷边两人相依，后来这段戏没用。一开始两人既不热情也不自然，我也一头雾水没说什么。当时副导就很担心，这部片子好像演员不会演，导演也没怎么讲话，怎么办？加上我在高山上也不适应，头一直痛。
    一般的工作习惯，经常是导演一上来先显显本事，露两把刷子或刁难一下，先慑服众人，才好领导统御。当导演有时也是一种表演，表演给人家看你会导演。但事实上我需要先摸索一番，逐渐才知道该怎么做，在旁人眼中是很笨的。我觉得一开始就凡事清楚，会自我设限。当然，一开拍马上给个清楚的工作方向，大家方便工作，工作人员当然会喜欢。可是这对真正想拍好作品的人来说，并不见得好。因为那是沿用过去的思维习惯及工作人员熟悉的标准在做事，并无超越。
    我通常拍到一半时才进入状况，至少也要到三分之一才有个样子，前面都是碰碰撞撞的。做一做，又调整偏差，若是大家信服，就有机会开拓更大的创作空间，可是当我一游走出去时，别人又开始怀疑。不过现在比较没问题，因为作品到了一个数量，大家对你较有信心，不管你怎么拍，最后结果可能是好的，这是累积下来的信用。不过有时也是坏处，因为人家以为你会把它做好，若不好，也不会给你忠实的反应。（《李安传——十年一觉电影梦》选摘：“天山冰川开镜”）

注：章子怡在加入李安卧虎藏龙之前，仅仅接拍过张艺谋的一部片子。李安本来已经错过了用章子怡，后因其具有舞蹈基础，勉强用上。起初玉娇龙角色也不像章子怡。导演根据章子怡，不得不修改剧本和人物特点，加了很多剧本没有的东西进去。

    玉娇龙这个角色是人的幻想，不仅是男人的幻想，也是女人的幻想。我相过很多演员，章子怡是很好的代言人。其实我第一次也看走了眼，因为她有舞蹈基础，我想也许可以训练，才要她来再试一次。


    章子怡和书里描述的、我想像的及剧本里的玉娇龙都不一样。我本来想做内心刚烈、外表很小姐的玉娇龙，但章子怡本身的气质和我设想的完全相反，她的长处是性感、轻柔，看到她完全想不到阳刚的一面。不得已我只得转向，顺着她的特色发展，走性感路线。因为她给我的困难特别大，所以在调教她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刺激。玉娇龙好比是创作里隐藏的那条龙，代表着心性的不稳定外，同时与中国人的禁忌--性欲有关，因此也落实了竹林的想法。在我原先的设想里，竹林戏只是打。以前大家只在竹林里打，没见过人到竹林上面打，我则对此有所幻想。后来整个竹林的色调--绿色，加上她跟李慕白的迷离情愫，才有了如今的新方向。因为前面两女对决的戏，杀之兴起，已经酣畅淋漓地实打了四分钟，之后的竹林再打下去也怕腻味，因而想到走"意乱情迷"的路线，这都是因章子怡而得到的启发。（《李安传——十年一觉电影梦》选摘：“章子怡渐入佳境”）

（编者注：一开始不太会拍戏的章子怡，因了李安导演的慧眼，很快成为了国际级的性感路线的巨星，如今的汤唯也有复制章子怡成功之路的可能。）

相关图书：
《李安传——十年一觉电影梦》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11月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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