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开州(多图)
(2016-04-20 08:28:09)分类: 艾园秀 |
作者:飞天
谨以此文献给生养我的故乡,献给我的亲人,我儿时的伙伴,献给我的同学、老师…我们曾经这样走过。
以我的年龄, 自然还不能妄提一生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词语,能够表达我对于故乡,对于即将淹没于的故土老城的那份眷恋。我立时明白,这世间再没有哪座城市, 能够象故乡老城一样成为我此生中最深沉悠远的念想。
我不知道汤显祖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情到了徽州,而我,又是怀了怎样的一种五味杂陈的心情,回到了阔别N年,生养我的故乡。
惊喜、讶异,是从一跳下车就开始的, 当日那个只齐我肩高的表弟,俨然已出拔成一高大英挺的小男子汉。依稀记得我的干儿子当日说话还是奶声奶气,现时说话已是调皮淘气的了。母亲,我的母亲,笑容满怀地站在眼前,眼里流出的慈爱,我是不大敢仔细看的。
故乡,一瞬间,活生生地把岁月流逝带来的人事变迁,极具冲击力地扫荡了我的心。
天不时飘着小雨,但是,我坚持要走一走老城,沿着那条走了千百遍的路线,而且,还抱一线希望,或许能遇到认识的人呢?
刘帅纪念馆下面的石阶,犹记得以前都会用星子似的彩灯装饰的流光溢彩般夺目,可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我的心一沉,难道已经被放弃了么?
我看着这因要搬迁而不再维修所以显得有些破败的街道,大会堂的烧烤摊仍在,当日在上海跟朋友豪言要回来大吃特吃的心情,已消逝得无影无踪,只是安静地走过。那个经常吃面条的小店不见了,那个每次逛街必吃的蛋筒冰淇淋也没了,最爱的凉粉摊也没了,
聊以安慰的是电影院和那棵爬在老城墙上的郁郁苍苍古树仍在.好些门市已经被石砖封砌,大大的一个个拆字,刺目的写在上面,刺痛了我的眼,也刺着了我的心.来往人影稀少,好些店都打烊了,没什么过年的气氛,陪着我的亲人也不大说话,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都已是无可挽回,我几乎象是梦游似的绕回了家,心里堵得很。城将倾,
人将走, 心亦乱。
年三十,几个表哥表姐表弟表妹相见,我居然和表妹见面不相识,面面相觑,旁边的亲人都笑起来, 在久别重逢的兴奋鼓动下,
一气喝了很多不爱喝的酒。有人说话在酒中,也许是真的.记忆里,第一次放弃看春晚的习惯,和亲人们一起奔赴新城,坐在车里,我惶惑地期待着,那个新城,是怎么样的新姿呢?—-我只能说,我只是随着人流,穿行于这显然比老城平整宽阔得多的路上,甚至辨不出南北东西,这样平空拔起的一座城,与我曾看过的那些城是多么的相似,高楼四处,脚手架林立,一片热火朝天建设中的景象,这也是我的故乡,可这是我的故乡么?我不曾走过它的每条路,我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处,地名是陌生的。全城人民都要大步流星奔小康,老城老城,真是该被放弃的时侯了么?
可是, 我对于故乡老城的了解是多么地肤浅, 不知道它的真正的历史文化, 在无知无觉的蒙昧中长大, 并且将这样地告别它。
在上海常常感叹,没有什么山可以去爬爬,回家就一口气爬了三座山,默默地祭奠逝去的长辈,慨叹传统自有其深厚绵延的生命力,愈是年长,愈是能感觉传统于自己的影响。我虔诚地叩头,请他们原谅我的疏懒和任性,乞求上天让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如果有轮回的话, 那么请求让他们以后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最意外的是,没想到很快就见到了我的同学们,同学是不敢不忍细细研看的。时间真是世间最残忍的雕刻家,你能那么清楚地看到男生们脸容普遍膨胀一级,这还算好了,甚或还有膨胀两级的,换作在街头相遇,还真不敢贸然打招呼了。你会误以为,以前的那些和你一起在教室受训超过8小时的男生是他们的兄弟.女生或许好些,可是,你也能惊心地发现某些细微的变化,真是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呐。
在家乡的最后一个下午,去了我的学校,校名已经换了,加之还挡了块宣传布在前面,以至于我的照片,拍出来也只能看到个大概.学校仍在, 只是这个学生,已不是昨天的学生.校园变得更整齐美观了,拍了八角楼的那个淹没线,在栀子花前留影,站在教室外面,呆呆地看着已变成办公室的教室,前尘往事,已不可追矣.转过身来,李花正是吐蕊时,树下有一红衣女生,正在用LAPTOP放音乐,听不甚清,但是婉转清丽的歌声让我伫立,我和弟弟坐在树下,陷入沉思。仿佛看见十八岁的我,从不远处笑意盈盈地走了来,我想问,你去哪儿?—-却不能作声,伊仍是微微笑着,转身隐入绿树丛中。
这似梦非梦一般的行程,待得醒过神来,飞机已到浦东,我侧过身子, 看着下面繁星一般的灯光划破夜空, 心底有温柔的牵动, 我们到底都是食人间烟火的, 红尘万丈, 世间万象, 都有各自的归宿罢。
我累了, 我的爱人, 也许只有你宽阔有力的怀抱才是我最温暧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