窚煊: 故乡散记 (多图)
(2016-04-18 08:40:15)分类: 艾园秀 |
作者:窚煊
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这座城市里打转,故乡于我而言是那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她地处这个繁华都市的郊区一角,是个三不管地区。我总以为她会一直的守候在那个地方,如我记忆中的样子,有着三十几年不修的小路,有着道路两旁枝叶交叠的大树,有着蜿蜒流淌的小河,有着成片翻腾的麦浪,有着丰盛的瓜果蔬菜,有着熟悉又陌生的乡亲……
从我小学毕业之后,一直奔向城市的中心上学工作,每次回来行色匆匆,从没有再感受过故乡的气息。这两年因为爸妈帮我带小孩,常常回到这里,还总坐着我爸的电动三轮车在村子里游逛,唤醒了故乡记忆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新旧对比,在心里感慨万千。
现在的路是新铺的柏油马路,路旁树间是紫白相间的二月兰。邻近村子已经开发小城镇旅游,建了荷塘,成片的种了果树和观赏灌木。记忆中连绵不绝的麦田被切割得一块一块的,麦场和菜园子也被新建的房子占据了,小池塘被垃圾填埋成平地,记忆中的小河也建桥、筑坝,再也找不到儿时的模样了。原来一切都在变!
也许真的老了,总会捡拾起故乡的碎片,依稀追寻着故乡的痕迹。有时我会凝视在某处玩耍的女儿,注视着她那天真烂漫的脸,看到曾经小小的我和女儿重合在一起,恍惚回到30年前,像动画片《岁月的童话》里的镜头,时光交错,和小时的自己在对话,仿佛又轮回了一次。
记忆中的小路是泥土路,两旁是高大的柳树。春天刚来,微风送来最初的那抹嫩绿,近似淡淡鹅黄点染在柔嫩的枝条。小时的我坐在老姑的车前梁上,和小叔以及他的伙伴们一起去镇上看戏台演出。戏台搭建在麦场空地上,节目有小品、杂耍和歌曲。邻近村子来的人们挤在一起,很多年轻人又吹口哨又喝彩的,很是热闹。我坐在小叔肩上,越过层层人群看表演,跟着他们一起大叫大笑。回来的路上不知哪个叔叔怪声怪调的学起来“接下来,我唱一首大家都很熟悉的老歌儿《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不熟的歌儿他们也不会唱啊!哈哈哈!”我小叔肆意大笑,然后附和着也唱了起来。两个叔叔噌噌几下爬上树,折下新柳枝,熟练的来回拧,把里面硬的芯抽出,留下双层表皮,在一端去除一小截最外面的表皮,三两下就做成了几只柳笛。其中一个技巧掌握得好,合着歌儿吹出曲调。其他几个鼓着腮帮子吹,也只能吹出不成曲子的响声。一个叔叔干脆收起柳笛,以嘴做哨,伴奏起来。几个年轻人兴致一起,一边并肩骑着车一边或吹或哼唱着老歌,一首又一首。初春的夜也变得明朗起来,风都带着暖意,好似带着花香或是柳枝新芽的清香,驱走了初春的料峭,抚着昏昏欲睡的人儿。我扶靠在车把上,借着老姑的胳膊保护,竟然哼着歌儿笑着入了梦。
我小时候路边是喇叭花、狗尾巴花、蒲公英花和许多无名的野花。不知它们什么时候就竞相开放了,像太阳播撒的讯息,随着阳光,伴着微风就悄然来到身边。不经意的一转身,花就一瞬间都笑了,给你最云淡风轻的香,给你最轻盈摇曳的姿。那时候有相机的不多,不像现在总在想摆个姿势,照个相拍个风景。就是肆无忌惮的跑,无忧无虑的玩。谁也没有想到小花会是商机,有人会专门成片种植,搭个茅草棚、弄个石头像就是景点了。曾经唾手可得的美景,不经意就可以享用的自然气息,在如今是大家趋之若鹜找寻的旅游卖点。扑蝴蝶、捕蜻蜓、抓蛐蛐、逮蚂蚱,放袋子或瓶子里,或是干脆拔几根长长的毛毛杆串起来。小生命在男孩子手里还会逗玩儿很久,在女孩子那儿数过就放了。小女孩喜欢用白薯秧或是一种野菜的叶茎做项链、手链、耳环,学着大人样儿把自己打扮得摇曳生姿,心中丝丝的美啊!
印象最深的夜晚是夏天的夜晚,全家人把凉席铺在院子里,金银花树旁,可以享受夜里的凉爽,又不会被蚊子叮咬。奶奶打着蒲扇有时哼着小曲儿,有时讲一些鬼神故事。爷爷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摇啊摇,听着小喇叭里的评书联播。我依偎在奶奶身旁躺在席子上有时看看天空,数数星星。偶尔也会起来捉萤火虫,用手电筒对着萤火虫照。有时把手电筒的光打向遥远的星星,看着那光束越来越淡,光束上的尘埃跳着舞,有时把手挡在手电筒上,看红红的手指,看小飞虫在光源上捣乱。有时干脆什么也不做,呆呆的望着院墙,把斑驳的光影幻想成各色武侠人物或神话场景,享受着时间慢慢的流淌。夜深了,睡着了我会被奶奶抱回屋里,剪几只夜兰香放在床头,伴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入眠。
老家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树木,爷爷不教书后,总在打理它们。台阶两旁参天的梧桐树,是我认识春夏秋冬的启蒙老师。他俩都好像一对腰圆体胖的老夫妇,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看着我们这群孩子嬉笑打闹,无忧成长。每到花树正盛时节,瓷白淡紫的色彩挨挨挤挤,一重接一重,争先恐后。前面的光彩还没有消散,后面的华丽就紧跟着追上来。待到花落时节,那一朵朵艳丽,又像熄灭了的烟花带着隐隐约约的光芒坠落下来,或打在我们的身上,撒下一地斑驳,或如流星划过不知影踪。院墙边的一棵歪脖的枣树倒是清闲自在,依在墙角,歪着枝桠,伸到院子外面。每年硕果累累的时候,院子外面的枣被淘气的小孩儿老早就打掉了。只剩院子里面高处的枣。半红半绿的时候,前院的冬哥爬上墙头用长竹竿用力打枣树枝,我和老姑在地上捡。得等他打几下,枣噼里啪啦落地后,再去捡,不然容易被枣打到头,也容易被落下来的虺虺(huihui,绿毛虫)蛰到。就是这半树枝的枣也能捡一大桶,等我们几个吃得肚子胀,再也吃不下了。奶奶把剩下的枣分装在好几个袋子里,送给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村子里每家院子里都有果树,张家的杏树、李家的柿子树、王家的山楂、刘家的核桃、赵家的葡萄,我们几个孩子都摸得门清,一般果子熟了,大家都会互相送。有谁家小气了,我们就在冬哥的带领下,悄悄的爬墙去偷吃。有时候连满树的槐树花都不放过。我因为最小,总是在门口把风放哨,有一次小姑把一兜子核桃塞给我,我以为是什么青果子,上口就咬,里面苦涩的黄汁让我大哭,冬哥夹着我就跑,到家免不了一顿挨说,可嘴里的涩味怎么漱口也都像黏在上面张不开嘴。还有一次和小叔去偷樱桃,那家老人很怪,养了几只大白鹅看家。小叔让我和小姑拿着棍子看着鹅,他和冬哥去摘樱桃。我们逃跑时可真的见识到白鹅的厉害,它们拖着笨重的身体,跑得很快,脖子瞬间变得很长,红黄的扁嘴好像马上就啄到你一样。我被小叔拖着跑,吓得魂都没了。村里的小道儿很多,好像条条小路通罗马,我们总能七拐八拐的跑掉。
记忆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跑起来就收不住,肆意的驰聘。这样的记录又让我感动不已,好像《故乡的原风景》中清新悠扬的陶笛声,悄悄的流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