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连载:《从军行》(2-3)
(2010-09-06 09: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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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从军行情感 |
分类: 爱情婚姻 |
作者:陆云
公园里,阿宝在活蹦乱跳地来回跑着,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云心不在焉地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偶尔留意一下手机上的显示,她脸上老是有一种落寞的神态。
太阳偏西了,云抱膝坐在一块草坪上,又一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也若有所失。
“妈妈,你怎么不理我?”阿宝气呼呼地站定在云面前。
“哦,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云疲惫地打开了门,阿宝从她身后挤进来,鞋子没换就瘫倒在沙发里了。
“阿宝,先换鞋子,洗手,再……”云从包里拿出手机,随便看了一眼,马上就被吸引住了——手机上赫然有一条短信,她急忙打开来看。
那条短信是这样的:小陆,你好!听刘老师讲你的好,我很想冒昧问一句,今晚有空吗?能否见个面?我人在都岭,晚八点到市内,地点你来安排吧,吴伟军。
看毕,云惊讶地抬起了眉毛,心情有点激动。再看看时间是半小时前收到的,外面天已经黑了。她迟疑了一下,拨通了那个号码,可是好一会儿没人接,无奈,只好回了条短信:吴兄:方便时请回个电话给我。
“你自己不也没换鞋就进来了嘛?”阿宝不平地说。
匆匆吃了些速冻水饺,云打开电视给阿宝放起了《多啦A梦》,自己去洗碗。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云慌忙擦手,却见阿宝箭也似的举着手机冲进厨房:“妈妈,是那个什么军打来的!”
云忍俊不禁地接过手机,阿宝又迅速地跑回去看电视了。
“喂?”云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小陆你好!我刚刚打完篮球回来,才看到你的短信,你现在在哪里?吃过饭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很爽朗的男声。
“没,啊,不,吃过了。”云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种讲话的风格,有点紧张和语无伦次。
“军”(云在心里是这么称呼他的)在那头笑了起来:“到底吃过了没有,没吃过我请你!”
“不用不用,谢谢你,我真的吃过了。”云更加狼狈了。
“你在什么地方?现在碰个头方便吗?”
“我在家里,离你们那里比较远,过来不太方便,我们还是先聊聊好吗?”云勉力镇定了一下情绪,尽量柔和地说。
“好吧。”军似乎有点失望。
“你有些什么业余爱好啊?”云稍稍有点歉意,主动找了个话题问。
“嗯,我喜欢运动,喜欢下棋,不过你们女同志一般都不喜欢这个,我还喜欢文学,有时候也会自己写一点诗词什么的,你呢?”
“我也喜欢文学,”说到这个,一丝难得的惊喜掠过云的脸庞,“不过我周围的同事和朋友很少有喜欢这些的。”
“啊,那我马上把自己写的诗发给你品评品评。”
“等会儿再发吧,”云有点舍不得就此打住,“先聊一会儿好吗?”
“好吧!我的情况刘老师都跟你说过了吧?”
“这人性子比较急,我们昨晚聊了一个多钟头,他恨不得把祖宗八代都翻出来交代给我。”云靠在椅背上,出神地说。
“慢慢讲慢慢讲!”李欣把椅子从办公桌前转过来,很感兴趣地看着云,“你说他今年就要复员了,所以急着要结婚是吗?”
“是啊,我也不太清楚他们部队里的规定,反正他说复员的分配是跟女方的户口所在地挂钩的,象他这种单身的如果找不着对象的话,那就只好分回老家了。”
“不行,我不看好这个人,功利性太强,结婚的动机不单纯!”
“可是他好像对我印象很好哎,”云不甘心地说,“再说象他这么好的条件即使急着找人结婚也不一定非要找我,他的选择余地大着呢,从去年离婚到现在同事朋友和婚介推荐给他的人不下二十个。”
“原来是个花心大萝卜呀!”
“什么啊!”云笑了起来,“大多数人都只见过一面就吹了——条件不好的人他看不上,条件好的人人家嫌他穷,既没房子也没钱。”
“他房子判给前妻了,那钱呢?总不会一分没有吧?你离婚的时候那么让着人家,还拿了十几万房款呢。”
“说来话长,这个人太老实,被他前妻给算计了。”
“你看谁都老实!”李欣恨铁不成钢地说,“看看你以前谈的那个记者,还不接受教训!”
仿佛被狠狠打中了似地,云的脸上一副刺痛的表情,李欣急忙接口道:“算我没讲,算我没讲,你接着说吧,他到底怎么给前妻算计了?”
“是这样的,”云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他有一阵子在外地执行任务,有好几个月没回家,前妻受不了寂寞有了外遇,被他发现后两个人就分居了,有两年 时间他一直住在营地里。那时候他们的房产证还没办下来,家里的钱一直是女方管,有了这种变故前妻看看没法挽回了就把房产证上落了她妈的名字——这也是当初 他同意的,为了把丈母娘的户口迁过来,好享受这边的一些优惠政策。可是他没料到这母女俩把产权算了老太太百分之九十九,女儿头上只有百分之一,这样一来离 婚的时候他就只能分百分之零点五了,家里的存款也被转移光了,按照这个份额他只能分几千块钱,还不够打官司的呢。他也确实打过官司,败诉了,反而欠了同事 两万块钱诉讼费和律师费,到现在还没还清。”
“这么穷啊,怪不得人家条件好的人看不上他!”
“可是他的条件也不错呀,他说今年部队的集资建房批下来了,他是正团级,按照排名肯定能排上,有一百三十多平方呢,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在分房前结婚,单身汉是没有资格的。”
“天哪,怪不得他急成这样,又是复员,又是房子!弄得他饥不择食。”
“看上我就是饥不择食啦?”云笑道。
“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当然是希望你好的。不过这个人的条件听起来太好了,又对你这么热情,怎么都叫人不踏实,没准又是个骗子吧?”
“不会吧,我说等我们彼此都有这个意向以后,希望能到他们军营去看看,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没问题,你明天来都可以。”
“哎呀呀,这么热情呀,等他见到你那还不得马上求婚了么?”
“别开玩笑了。其实我也不踏实,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也没跟他说什么呀,好像一直是他在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他自己的情况,讲得我都困了。”
“我才不信呢,我看你现在都已经被他打动了。”
“瞎说,就他那点文学水平,想打动我还差一截呢!我给你看看他写的诗,昨晚挂了电话以后他发给我的。”
“真受不了你们,一把年纪了还诗啊词的,别给我看这些,求你了,我看不懂!”
“看看嘛,就看一首《从军行》,我念给你听:悲莫悲兮今永别,长河落日送君归。蚌埠无限新栽柳,又见杨花扑面飞。我给他改了一下:昔时往矣不可追,又见杨花扑面飞。无边春色无边柳,长河落日送君归。改得怎么样?”
“好像听起来是顺耳一点,你的短信响了,嗯,是他的吗?”
云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会儿,有些动容。李欣催着问:“他又给你下什么药了?”
“你自己看吧。”
李欣接过手机,念道:“妹妹,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好肉麻!”她吐吐舌头,又继续往下念,“今天工作忙吗?我正在看市区地图,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具体地 址吗?请原谅我的直率,有事做事,遇事不怕事,这是我的原则。能认识你这样温柔识大体懂事理又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才女,真让我心生感慨!去年我解放后一直是 要求找未育女士,经过一段时间,志趣相投、相携人生、尽我责任转变为我的第一目标。我本善良,与你相比,我心生敬服。我会把孩子都视为我自己的。前妻她姐 身体不好,孩子一直放我们家,我离家时他四岁,一直喊我爸爸。现在我每次与女儿相见,都要问弟弟怎么样了,在幼儿园被人欺负吗?学些什么等等,这两个孩子 是我在家里的唯一乐趣。君心有天晓,冷暖我自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打搅了。”
李欣合上手机:“这么长呀!嗯,听起来感觉这人还蛮实在的,不过嘛,”看到云脸上那样一副渴望和恳求的神色,李欣也不忍心把那个“不过”给继续下去,“赶快继续画你的图吧,刚才何总跑过来说今天开会的时候陈厂长又催了。”
“你喜欢外国诗歌吗?”温馨的台灯下,云摆弄着睡衣的带子,微笑着在通电话,“ 其实我也不大喜欢。我们读到的好的外国诗歌本身就是一种再创作,因为它本身的语言所营造出来的那种音乐感和流动美已经随着翻译荡然无存了。就象你隔着一块 布去抚摸一尊雕塑,你能感受到它的姿态、它的力度,可是你无法体会到它的……对,表情!这正是我想说的话!同样的道理,象我们的唐诗宋词要是被翻译成外文 的话,可想而知那种意境就……”
阿宝推门进来,云仿佛吃了一惊,继而有点难为情的样子,阿宝拿了一瓶墨水,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哦,哦……”云定了定神,笑了,“没什么,刚才孩子进来了一下……没关系,她写作业去了,我们接着说吧。其实外国诗歌里面也有非常好的作品,那种 力与美即使是穿越了语言的障碍也能渗透到你心里去,比如说雪莱的《西风颂》……还有,我曾经读到过一首泰戈尔的诗,写得很感人,背给你听好吗?……日暮时 我和你 相逢在路边∕我走向前 希望∕看一看你的脸∕黄昏的最后光亮 突然消失了 只在一瞬间∕我不会因为黑暗 遮住我的视线而痛苦∕请为我暂停一下 脚步吧∕好让我披散的长发∕拂去你脚上的尘土……”
李欣从椅子上转过身来:“把你的手机打成震动不好吗?一天到晚短信响个不停,老头子都起疑了。哎,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见面?”
“这个星期六或者星期天吧,看看哪天可以不加班,现在图这么忙,我担心这个礼拜都抽不出空来。”
“那上校还不急死了。不过我警告你哦,千万别让他晚上直接到你们家来,你爸妈这几天不在,万一他是个色狼怎么办?”
“什么话!”云笑了,“人家部队上有纪律,单身干部必须住在部队宿舍里,晚上要准点查房的。除了星期六星期天白天我们才有机会碰面,平常他想过来都来不及,一来一回路上起码得三四个小时,过点不回去弄不好要受处分的。”
“噢,忘了告诉你,我们家那位跟我说你们俩不要稀里糊涂的,正团级一转业就是副处级公务员,人家这么好的条件找个大姑娘都找得到,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假如这些情况都是真的的话。本来我还不知道呢。”
“他倒是跟我提起过,我有点不相信,我想过一段时间以后让我爸到他们单位去一次,跟他们领导谈谈,把这些情况确定一下——我也不是图他什么,可是他要是有什么事情骗了我,那我绝不跟他继续交往了。”
“对,必须要去核实一下,你的运气不好,老是受骗上当,可是为什么非要你爸去呢?“
“要是我去的话给人看到对他影响不好,万一将来谈不成呢?”
“你呀你呀,老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你怎么不多为自己想想呢?”
一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母亲就急忙把门打开了,云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世博会好看吗?”
“别关心这个了,快告诉我你们谈得怎么样?我在上海都急死了,当着你姑妈又不敢打电话问你。”
“别告诉她,这人我面都还没见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是啊,象上次的那个家伙,你急急忙忙把他到处引见了,哪知道是个骗子!”
“妈妈,别谈这些啦。”
“我们约好了明天在铜雀台地铁站见面。”云已经换了睡衣,和母亲坐在沙发上促膝谈心,“本来我星期六星期天都要加班的,可是他催得紧,说我要是加班他就到我们单位来见我,我没办法,只好请李欣暂时帮我顶一顶,哎,挣两个钱真不容易,一点私生活都没有了。”
“是啊,你看看你,我们不在家的这几天,忙得更瘦了,明天你无论如何要化化妆,否则让人怎么看得上眼,你说这个当兵的他为什么这么急呢?”
“不行,这件不行,太老气!”母亲毫不容情地评论道,“你说你年薪十几万,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你以为房奴是那么好当的呀,”云边脱衣服边笑着说,“也就是去年我才脱了贫,以前哪买过三百块钱以上的衣裳。”
“你跟我们说不就得了,你爸你妈别的不敢讲,十万八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十万八万够干什么的呀,买间厕所而已。再说你们那么节省,我哪忍心动你们的老本,还是留着贴补儿子吧。这件怎么样?”云翻出一件皮夹克披在身上。
“我就不喜欢你们年轻人穿这种短短的衣裳,你的腿本来就够长的了,衣服又短,看起来更长得不像样子!”
“腿长才是优点呐!人家想长都长不起来。忘了告诉你,那个当兵的只有一米七,比我高不了多少。”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飞行员嘛,个子都不高,人家杨利伟才一米六五呢。”
这时云已经装扮停当,她今天脸上薄施脂粉,看上去起色好了很多,棕色皮夹克配了一条牛仔裤,显出几分平常所没有的帅气和活力。
母亲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回,终于笑了:“看上去像个飞行员,算了就是它吧,旁的你也没有了。”
拥挤的地铁上,云从包里掏出正在响铃的手机:“喂?”
手机里传来军的声音:“妹妹,我已经到了,没有出站,在地铁站的椅子上等你。”
“好的好的,我也快要到了,大概还有五分钟吧。”
“那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云挤到了靠门口的地方,对着车窗上的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时手机又响了,是则短信,打开一看,是军发来的:生命中我们是否有缘相携一生?
云微微笑了一下,脸上现出了一丝茫然……
“铜雀台站就要到了,请到铜雀台的乘客准备下车。”
云吃了一惊,从沉思中猛然回过神来,紧张地朝车窗外望。
地铁已经减速进站了,窗外掠过美轮美奂的广告、灯火通明的站台,还有行色匆匆的人群……
突然,仿佛闪电一般,一个坐在站台长椅上的身影扑入了云的视线!
只有短短的一刹那,可是这一刹那却在脑海里瞬间定格。同样的身形、同样的坐姿,同是挺直的腰板,手放在两膝上,一副庄重的样子!
云不禁莞尔。
列车停稳,她轻快地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走向那把长椅。
军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目不斜视。云一阵风般地走过来,笑盈盈地向他伸出了手:“你好!”
军吃了一惊,忙不迭地站起来,一手提起自己的挎包,一手同云握了一下:“你好!”
两人朝出站的方向走去,军不时地留意仔细打量着云,云却只是微微笑着,并不回头。
“妹妹,我们到那里去?”
“就按照你的原定计划,到翰园茶社去坐坐吧。”
“对不起,我们这里已经改成会所,不卖茶水了。” 翰园茶社一个领班模样的人说。
“那我们就到翰园去走走吧。”云轻轻地建议。
“我去年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停飞了!”军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山石上,旁若无人地说。
云心虚地朝四下望了一眼,这里是一个临近水池和回廊的假山,居高临下可以望见周围的景物。此时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云稍稍安心了一点,垂下了眼睛,她的眼睛老是低垂着。
“因为部队里对于飞行员的管理是很严格的。每个飞行员都有一部详细的档案,恋爱对象、情绪波动什么的都要跟组织上汇报,都会记录在案。我们离婚闹了两年,她和她妈到我们单位去闹过不下七八次!这个淫妇,自己不干净反而倒打一耙!”
云慌乱地又看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提醒军:“声音小一点。”
“我习惯了,”军毫不在意地说,“坐在那种密闭驾驶仓里声音再大也听不出来。”他说着拍了一下云放在膝盖上的手,他说话的时候总爱辅以各种手势,看 上去有些张扬。“领导怕我心情不好影响工作,万一出了差错那可是大事!军用飞机的危险性远远大于民用飞机,我有好几个战友都牺牲了,那首《从军行》就是写 给其中一个的。那天上午我们还在一起有说有笑,谁知下午就再也看不到了。”军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
“幸好你现在已经停飞了。”云情不自禁地说。
军瞟了她一眼,抿嘴笑了,他笑起来有一种特别温柔的样子。
云红了脸,又把眼睛垂下了。
军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云的手,云顿时紧张起来,不知该把手抽出来还是任由他这么握着,幸好军只是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我接触这一行已经二十年了,每一步程序每一个动作都不能有丝毫差错,对这种工作的危险性早就视而不见或者是麻木了。回到生活中,即使再大的挫折都能冷静地去面对。妹妹,我发现你太忧郁,这样不好,忧能伤人,你看看你,瘦的一把骨头!”
军探过身来,关切地把手放在云的肩上,轻轻晃了一晃。
云微微震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军,目光里有些说不出的脆弱和忧愁,也有一些道不清的信任和期待。
见了这种目光,军不禁把手在云的肩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我有胃病,是离婚那年落下来的。境遇顺的时候还好,心情一差就犯。”云柔弱地说,“最近工作太忙,食欲又不大好了。”
“以后你要多注意调养调养,女人嘛,要有一点丰满的样子。我前妻个子和你差不多,最少比你重十斤,她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身材相貌一直都保持得很好,恋爱的时候人家都说我追不上她。”
云又垂下了眼睛,有点不自信的样子。
“我一直太惯着她了,单位人都说我是模范丈夫。她从小性格就比较骄横,又被我宠得只知道以自我为中心。这也是我的错,”军痛心地说,“没有对她好好 教育!说起来你或许不相信,其实军人是弱势群体,做什么事都要顾及到影响,只要稍有闪失就会给自己带来恶劣的后果。我之所以给那母女俩整成这种一文不名的 状态,也是怕造成不良影响才做出那么大的让步。离婚到现在我痛切地感受到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原先我狂得很,立志要找一个未育的、各方面都比那个女人强的 人,可是碰了那么多钉子以后才发现,自己没有钱没有势,唯一的光环就是肩膀上的两杠三星,找一个条件好的谈何容易!我曾经谈过一个英语老师,彼此挺有好 感,可是后来她父母不同意,嫌我没有经济基础,硬把我们拆开了。这是我见过的那么些人里面感情最深的一个。后来我还谈过一个老姑娘,她母女俩对我很好,可 是我一直没有那种感觉,最后还是分手了。想想挺对不起人家的,那时候我父亲在电话里都劝我别挑三拣四的了,就这么着吧。可是总是不甘心,想找一个自己满意 的,有时候我真后悔,当时不该那么清高,把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轻易地就拱手相让了。”
云低头拨弄着石头旁边的一根草,目光却似乎并不在上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慰,“不要恨你前妻,离婚对谁来说都不是赢 家。大家走进这段姻缘的时候都想白头偕老,最后不得不分手对双方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伤害。不管怎么说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少女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要面对很多 困难。那些身外之物你就当给了自己女儿吧,你既然不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虽然这不是你的错,可是更不是孩子的错——也只有尽量在经济上多弥补她一些才能 安心。至于你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别人因为经济因素就放弃了你,这样的人对你也未必有什么真正的感情。我想送一句普希金的诗给你:冬天从你这里 夺去的,新春会还给你。”
“妹妹,你真好!”军热烈地说,“失之东篱,收之桑榆。能够遇到你,说明命运到底对我不薄!”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足够好,能不辜负你的期望,现在就这么说可能还为时过早了一点。”话虽这么说,可是云毕竟有些感动。
“不早!我看人是不会错的!”军果断地说。
云没有吱声,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军捕捉到了这个笑容,定定地看着她正色道:“你不要认为我鲁莽。我很想把自己所有的层面都呈现给你,这也就是飞行员 的性格——单纯热烈敢爱亲为,生死都无所谓,更不会在乎你笑话。我也知道你谨慎,可是按照我们的人生阅历,就不能互相感知对方吗?”
云慢慢抬起头来,仿佛是第一次,她的眼光毫不回避地看着军,声音里也有了一些坚定的味道:“我太渴望真正的感情了,才不敢轻易付出。我从来没有亏负过任何人——包括伤害过我的,更别说是对我好的人了。我相信只要你是真诚的,就不会把这种谨慎和冷漠混淆在一起。”
军叹了一口气:“好吧妹妹,我尊重你的感受。”他站起身来,无奈地看了云一眼,看到她似乎有点歉然的样子,就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们吃饭去吧,我肚子饿了,吃过饭我带你到我们营地去,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
“今天就去呀?”云惊讶地说,“恐怕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军笑道,一把把云从石头上拉了起来,“你不是一直担心我是个骗子吗?我就让你看看,我们的军营和机场是不是我伪造出来的。”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换了军装就来。”部队的传达室里,军亲切地拍了拍云的脑袋,象对一个孩子似地说。
云温顺地点了点头,军于是拐进了和传达室相通的一间更衣室。
云透过窗子往外看,这是一座坐落在城郊,占地面积非常大的营区,视野开阔,景象森严。一座座办公楼和宿舍楼间距很大,建筑风格朴素而庄重。四周遍布的绿化带整整齐齐,仿佛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带着一种昂扬的斗志。
“好啦,以后有你看的。”云一惊转过了头,军已经换好了衣服,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
军个子虽不高,可是身材相当结实挺拔,此时穿着两杠三星的军装,平添了一股英武之气,竟使云有些不敢逼视。
“我们走吧。”军神采飞扬地说。
走在营区的路上,军不时地指指点点,告诉云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由于是周末,又是中饭后的时间,所以不大见到什么人,偶尔碰到一两个,都远远地和军打招呼,军也热情地报以回应。
走到一栋楼跟前,军停了下来:“这里是我的宿舍楼,我上去拿办公室钥匙,你也上去坐坐吧?”
“啊,不、不用了,”云慌忙推辞,“你们同宿舍的人一定在休息,现在去不大方便。”
“那好吧,我先上去了。”军没有坚持,一笑回身走了。
云看着军一步两级地跨上楼梯,长长地出了口气,自己在楼下踱来踱去,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叹气。
踱了一会儿不经意间猛一抬头,才看到军已同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楼上的走廊栏杆旁,正在指着自己说些什么。
小伙子看到云注意到了他们,忙笑着对云打了个招呼。
云有些尴尬,但还是勉强装出大方的样子朝他们挥了挥手。
军做手势叫云上去,云摆了摆手,心慌意乱地又低下了头。
军很快地下了楼,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那是我们室友,我的小老弟,你以后会有机会认识的,走吧,到我们办公室去!”
在一个阔大的走廊里,军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颇有风度地说:“请进!”
云有些茫然地笑笑,略显拘谨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两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都是朴素庄重的式样。桌子上一尘不染,只放着茶杯和一台电脑显示器。
军轻轻地锁上了门,指着前面一张办公桌说:“我就坐这里!”然后拖过另一把椅子,让云坐下,又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拧开递到云面前:“这是我的杯子,喝点水吧,我刚在宿舍倒的。”
云顺从地喝了一口,摇摇头表示不喝了,军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放回保温杯,军把自己的椅子转过来和云面对面坐下,云依然垂着头,愣愣地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做声。
军把椅子又拉近一些,云激灵了一下,软弱地看着他。军弯下身,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探究地注视着云的眼睛。
“这下你该放心了,我不是假冒的吧?”军的眼神里有些调侃。
“……”云想笑一笑,可是失败了,只能无助地望了他一眼,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军拿起云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云没有反对,她似乎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意志来反对任何事情。
“妹妹,我不想再等了,”军开口了,声音有点艰涩,“你不觉得吗,在我们这个年纪,光谈爱情是很奢侈的事。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很多责任和义务 都没法尽到。刚毕业那会儿,我也满腹豪情壮志,我给你发的‘好男儿立四方志,东欲入秦西入海’,还有‘战士前行无退路,多少绿荷曙光中’都是那时候写的。 可是我现在,再过大半年就要转业了,领导上也不会给我安排什么事情。自己空有一身旺盛的精力,想要做点事却无从做起。父母年纪大了,我始终都没有尽过什么 孝心,现在还累得他们替我烦神;女儿那边,我只能每星期到学校去看她一次,孩子现在性格比以前孤僻了很多,我看在眼里却一筹莫展。唉,只要我能尽快稳定下 来,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有了自己立足于社会的基础,才能再去考虑其它。”
军把云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反复地摩挲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有时候我真想把自己给卖了,随便卖给哪个能拉我一把的女人,可是心里总是……幸好碰上了你,妹妹,你这么善良,一定不会不帮我的,你拉我一把好吗?”
云惶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妹妹,我现在是什么也没有,可是将来会有的,我会好好待你,好好待你的孩子——就像自己的一样。妹妹,你说话呀,”军热切地说,“你愿意帮我吗?你不会嫌我这个当兵的太穷吧?”
“我……”面对军的眼睛,云的声音都有些异样了,“你不要……这么快就……逼我做决定好吗?我当然不会嫌你穷,其实……我从小……就对军人抱有一种特殊的好感,甚至……想要将来嫁给一个军人……”
“那我现在就向你求婚!”军猛地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云面前,热情如火地说:“妹妹,嫁给我吧!”
云惊得脸都变了色,她想把手从军的双手里挣脱,可是挣不开,只好结结巴巴地恳求道:“你不要、吓我好吗?你这个样子,万一给人看见了……”
“今天是周末,再说门已经被我锁好了。”
“求求你了,快起来吧,我的胃都痛了,就算你不为我,为你自己想想好吗?别、把我吓跑了。”
军认真地看着云的脸,轻轻一笑,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中去。
他靠在椅背上,平静地、胸有成竹地说:“我是在引导你,你第一次听到这话会害怕,第二次就不会了。等到第三次,你就会答应我了。”
云惊魂甫定,吞吞吐吐地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好吧,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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