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巴顿小姐

最近他在写一个剧本，不时停下来，给我念上一段，然后似乎很自信但是又不是特别自信地问：你看我的幽默感还在吗？会不会太笨呢？昨天他又叹道：现代 人这么平庸贫乏，到底用什么来吸引对方的？谈情说爱正在变成一件无聊的事，还是原本就是这样？

我们的爱，到底有没有内容？如果两个人都像鸡肋一样无味，呆在一起的时间难道会负负得正吗？可是现代年轻人的经历如此相似：从幼儿园到大学，书本一 样，教学大纲一样，家长的话一样，连教导主任往往长得都惊人地像。爱好没什么好谈的呀，不就是睡觉、听歌、旅游、看闲书吗？性格也没什么好谈的，不就是善 良孝顺，有点颓废，再来点贪吃好玩吗？出身背景更不用怎么谈，大学分重点非重点；出身分城市或农村。剩下的，就只有身高、体重、三围以及星座了，前面三项 看一眼就八九不离十，或者也可以寄照片；后面一项可以谈三五分钟：先互相猜，然后没猜对，说出来之后还可以顺带说说自己与各星座的缘分。

再下来呢？

再下来就是西餐，电影，逛街，旅游，99朵玫瑰，钻戒，酒席，婚纱照，房子，装修，满月酒……不变的庸俗程序了吧。每每看到情人节那天女人捧着一把 贵得莫名其妙的玫瑰花在街上，挽着一个男人作甜蜜状，或者社会新闻版里面那些在女生楼下搞各种花样的男生，我都很气：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没有想象力的情感模 式了吗？求爱是多好的才华时机啊，那些风度、幽默、猜度、身姿、精细的心计和巧妙的赞美，什么时候被标准化为银行账户的比拼了呢？

我有一个朋友，她长得既不漂亮，也不苗条。在大学的时候，她想追求一个很会写诗的男生，她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在BBS上注册了一个ID，有意无意地 跟他的帖子，写了很多文章，在系里利用职权之便组织集体活动，散了以后就会有小集体活动……诸如此类，不高明，而且也很头疼：每个怀春的少女都能做个便当 和钥匙扣，但不是每个都能贴出一首五言或七言绝句啊。后来，那个男生拒绝了她。不过，他写了一首诗送给她作为纪念。过了几年，这个朋友又爱上了单位上的一 个很会音乐的男生，她又利用职权之便积极行动……后来，这男的拒绝了她，不过，他写了一首曲子，自弹自唱录下来送给她作为纪念。

后来这个朋友跟我说，这辈子收过那么多的礼物，统统都不记得了。但每每总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有一首诗和一首歌是属于她的，感觉美好。现在的东西，从西 餐到房子，其实都是些很廉价的东西，都是到一个柜台前面，刷一下卡那么长的时间做出来的。再没有人会在灯下，执起笔，拿起吉他，殚精竭虑为你忙碌几个晚 上。

台湾作家苏伟贞写了一本小说叫《时光队伍》，评论家称之为“本命写作”。她的丈夫三年前癌症去世，梁文道说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为他调动和创造出 一整支旅群，与他同行。”在书中，她写道：

“我实写你，虚构看不见的流浪队伍，同样看着你渐次往更远更深处隐去。那样的重重失落，我已经完全不想抵抗。命都拿去了，也就无所谓失不失去。

还有比这个更奢侈的吗？还有，大学时很多女同学为苏轼的《江城子》沉醉不已，豪放派不豪放了，

简直是催人泪下，毫无抵挡之力。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什么样的感情，十年后人去楼空还会午夜梦回？太遥远了吧，太奢侈了。再看看现在报纸网络上那些鹊桥、征婚广告信息，特别是大家的自我评述或征婚要 求：

我是典型的O型射手女……

肤白有房无孩……

……

当然不能忘了凤姐。这个时代的可怜，全被她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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