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读者为什么喜欢刘震云
文/陈素芳
端看书名《手机》、《一腔废话》、《一句顶一万句》,似乎可见刘震云对“说话”一事多所琢磨。2010年台北国际书展上,台湾读者终于见识到这位“鬼马作家”的魅力。在一场中书外译座谈会上,有人谈起他令人会心一笑的名词“一地鸡毛”、“拧巴”,他说:“这样的幽默也会对我作品的转化带来困扰,比如说翻译。”然后脸色一正:“因为汉学家都不幽默”。全场哄堂大笑,主持人说他‘很会打太极拳’,读者不想散场,跟着他另辟场地加开签书会。
从2004年《手机》开始,刘震云在台湾已拥有为数不少的读者群,其中男性多于女性。他总将目光集中于历史、权力和民生问题,对多数台湾人而言,历史,民族毋宁太沉重,地域因素外,这也是一般大陆作家在台湾书市遭遇的困境。读者爱看刘震云的小说,是他写生活里不合逻辑的逻辑,夹枪带棒的对话,颠覆再颠覆,而无奈,无力到只能发笑的情境更令人赞赏。近年来他的作品屡被改编为影视,不免有人以商业眼光怀疑他的艺术性,然而,他是有高度自觉的。『手机』一书如少了电影未拍的一,三章,仍是一气呵成都会十足的小说,写都市人身上挂满欲望零件,内心荒芜,借着手机说话杀寂寞,却是满口谎言。有了一三章、往返三代女人横跨80年的故事,在历史,地理框架下,语言在时间长河里漂出重量。
刘震云拿捏轻重精准,八月大陆、台湾同步出版的《我不是潘金莲》,最见功力。
2010年在台北,刘震云预告下一部作品写女人,属于“我叫”系列,我们约定这部书两岸同时问世,他还戏谑说或许改为“我不叫”,“叫”与“不叫”正是台湾社会流行的“正名”一词,争的是个理字。《我叫李雪莲》改为《我不是潘金莲》,名字都有个“莲”,潘金莲争性自主失败,成了“不贞”的代称,李雪莲不愿戴这“不贞”的大帽,不要弄假成真的“假离婚”,所以她要求再结婚、再离婚,如此大费周章,只为说清一句话:“我不是潘金莲”。她成了麻烦制造者,自以为有理走遍天下,却没想一句真话掉到司法体系就像落入和稀泥的搅拌机,一搅20年,民间小事差点成了国家大事,官员像骨牌般一一倒下,各个成苦主。
刘震云说,悲剧的底线,也就是幽默和喜剧的底线。
《我不是潘金莲》初稿完成于2010年12月,原订次年推出,适逢时机不当,避免过度解读,延后出版。刘震云重新思索不甚满意的第三部分,我多次询问潘金莲何时出场,他几乎告饶的说:“您就让我改个痛快吧。”
来来回回近一年,5月底定稿,第三章“正文”全部改写。原是又五年后的李雪莲,改写后出场的是当年的县长老史;李雪莲真上访,所以她苦;老史假上访,却是“玩呢”:喝酒,吃肉,打麻将。刘震云从不同的角度改写结局,让这原是既沉重又热闹的小说,有了足堪回味、可以承受之轻。
我问他为什么花这么久的时间改写,他说:“中国的事费思量。”他常说:“世上有用的话,一天不到十句话。”我想问他:这算不算有用的十句话之一。
(作者系台湾九歌出版社总编辑)
大陆版《我不是潘金莲》封面http://s5/middle/4e5b2beeg7ace57531fe4&690
台湾版《我不是潘金莲》封面http://s7/middle/4e5b2beegcc0f6f581866&690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