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乡音•及其它

    文/海棠依旧

    槐树娘，槐树娘，你长粗来我长长；我长长了穿衣裳，你长粗了做大梁。

    小老份＜鼠＞上灯台， 偷油喝下不来， 叫小妮儿抱猫来 ，吱吜 ，下来啦。

    小麻嘎，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背到墙根哩，媳妇背到炕头上，烙大饼，蒸干饭，媳妇媳妇你先尝，咱光疼孩子不疼娘。

    小巴狗，带铃铛，晃啷啷， 到集上儿， 想吃桃， 桃有毛， 想吃杏， 杏又酸， 吃个李子面丹丹。

    小槐树槐一槐，姥娘庄上搭戏台。人家的闺女都来了，咱家的闺女还不来。说着说着来到了，爹过去接包袱，娘过去接娃娃，嫂子过去一扭头，嫂，嫂，你别扭，不吃你的饭，不喝你的酒，上午来了下午走。

    在一次偶然浏览网页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家乡的几则童谣，虽只是快速地掠了一遍，心儿早已激动的模糊一片。那种久违的亲切感觉，竟这样悄悄出山。

    这些童谣我试着念了一遍，很用心也很认真，不知为何总是少了一些味道，找不到本土及地道的感觉。难道仅仅因为我长大了么？过年回家的时候，她们都说我的口音变了。所以，在与她们交流的时候，我尽量把口音变回原味，或许这样，才能找回幼年的自己，才能同她们打成一片的热闹。可惜的是，不管我如何努力，依旧没有得到完全认可，依旧是夹杂着他乡口音的混合腔。

    灵儿说，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么？我笑着问：哪一件？她说，还记得么，那一天，我们玩疯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留恋的不想回家。这时，我娘来了，叫我回家喝汤，你怕我走，怕没有人同你玩，你上去求我娘，让我晚一点回去。我娘看着你的可怜样，答应了，你笑得可灿烂了。不一会，你妈也来叫你回家喝汤，你还是不想回家，还想接着玩。你妈生气了，上去硬拽你走，你站在那里不吭声也不动弹。结果，你妈被惹恼了，上去拧你的耳朵，拧你的都哭了，可你还是很硬，就是不走。是么？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怎么感觉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边用眼睛质问她，一边努力在大脑里搜寻曾经顽劣的自己。可这段记忆是一片空白，没有收录一丝一毫的影像，让我如何去回忆？不公平啊！我开始恨起我的记忆来。

    “最后呢？”我笑着问灵子，很想知道，倔强的我最后遭遇了何种命运。最后，你发火了，大哭起来，说，不喜欢这个妈妈，因为她好凶，你想认我娘当妈，说我娘是个温和的人。是么？我小时候还曾这样个性过？是啊，你小时候是相当有个性的。我们俩常常打嘴仗，说好了谁也不理谁，可没过几天，不知何种原因，我们又和好如初，但是，没好几天后，又打得不可开交。说这些话时，灵儿操着纯正的乡音，带着纯真的微笑，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我们仍是可爱又天真的小女孩。

    哦，那个幼小的我，那个顽皮的我，一定在灵子的记忆中还有很多故事，可以统统讲给我听么？灵子笑着说，你想听哪一件呢？你说出来，我讲给你听啊。是啊，我到底想听哪一件呢？我不知道。有些事情，我早已忘记了，不知道应该提问哪一件，供灵子为我讲述。我说，等我想回忆那一段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你可要好好准备一下。灵儿笑着说，没有问题，只要我知道，我会统统告诉你。我微笑着看她，想我们是多么有缘的人，一生都会这样相牵与相挂。

    其实，人世间，不管谁遇到了谁，对彼此而言，都是一件极幸运的事情，因为你曾来过我的眼睛里，也曾从我心里路过。小时候，曾经有人认为，我俩是天底下最傻的一对妮子，因为我们太单纯，少有狡猾的语言和欺人的形态。我承认，我们是很傻的孩子，傻到如村前的那汪河水，可以看到欢游在里面的小鱼。我喜欢别人说我傻，因为傻，可以坦诚真实地相牵相念，无论贫富，无论海角天涯，都会在长满思念的岁月里系念着对方。

    现在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感觉这些年，自己的大脑退化得厉害，一些事情，虽然没走出多远，但自己却已忘得一干二净，好像一个转身，我都随时会把自己弄丢。

    那天，斌打电话来，他问，现在还唱歌么？唱歌？多么古怪的问题？难道你这么远打电话来是想问这个问题？那边他笑起来，说，你难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小时候怎么了？我永远属于那种不点不亮，点了也许更不亮的一种人——愚的发蠢。小时候，你多么喜欢唱歌，光歌词就抄写了满满几大本。是么？我顿时惊诧起来，对于唱歌，我还有过这么热情的表达方式？可是，现在我连五线谱都不认识耶。要说爱唱，也只是听收音机唱，自己跟着瞎顺，自然变得会唱。难道幼年的我也曾经这样天真烂漫过？

    一直都认为，我属于冰冷型号的人，再好的东西，也只能引起我三分钟的热度，随后，再恢复那个冷冰冰的我。你真的不记得了么？你抄写了好几大本子，临走时，还送了我一本。是么？我又惊呼地大笑起来，为了那个幼稚的我，还有那个貌似“伟大又庄重”的行为。我问他，可以还给我么？我想领它回家养老。他听到我这番话后，立刻大呼起来，早没有了，没有了，不知撇哪里去了。把我给你的纪念品扔了，怎么还好意思亲口对我讲呢？也就是离得太远，不然，我会狠狠扁你一顿，我可不是素食主义者。

    他在那边大笑着。好像这边的我一生气，马上会变成愉悦的电波，输导到他的身边，让他从我痛苦的思想里提炼出纯洁的快乐。当他得知，我真的不记得这件事情时，立刻笑话开来，说我还没有成贵人呢，怎么就想着不认故人了？有这个想法么？鬼信我都不会信。我总是怕有的人会忘了我，怕我被他从记忆中删除，如是那样，只能证明，我永远不可以活在别人的心里，特别是那种我极不想忘记的人。

    故乡的童谣，还是需回到故乡，才能现出它的真身。我记得，这些童谣老太太们念得特别好听，尤其是那种善讲鬼神的可爱老太太们。她们总能以最柔的语调，最纯美的乡音，把童谣淋漓尽致地发挥到最好，像在唱一首首歌谣，听得人五脏六腑都爽透到酣畅。如是面对一个七八个月大的纯洁婴儿，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会轻握住他粉嫩的小手，开始了相互之间的对话。一个咿咿呀呀，一个吟颂童谣，看似没有共同的语言，却不妨碍会心的微笑从各自的脸上露出。一个似晨曦的朝阳，一个如绚烂的晚霞，这一老一少的表情，是一副多么生动丰富的自然画啊！

                                                                  2008-8-25